紀伯齡一顫,驚異的看著他。
紀珩東背對著他,看不見表情。“我帶著願願去看過我媽了,等過一陣子,讓她來家裏吃飯吧。”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戰爭那麼多的恩怨,如今上天眷顧在他與父親胡鬧十年之久依舊留給他一位不計前嫌的親人,這種難得,足以抵消任何心中放不下的仇恨。
轉眼已經入了夏,距離上回紀珩東拜見嶽父已經過去小半年了。街上的樹開始長出了鬱鬱蔥蔥的葉芽,女孩子們都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天氣溫暖的好像連生活的節奏都慢了下來,在所有人都滿懷欣喜迎接這個夏天的時候,在城市的兩端,卻有一對年輕的男女分別忙碌著,日日苦不堪言。
開春以後,紀珩東就開始著手長安城的運營。手裏大筆大筆資金流出去的同時,他又逮住機會投資了幾樁買賣,天天忙的不可開交,白天要開車去兩百公裏外的郊區監工,晚上又要和各家的老板兄弟應酬,有人笑話他說這是紀家公子把家產都敗壞光了,要不怎麼能這麼急吼吼跟鑽了錢眼兒裏似的出來玩命呢紀珩東一聽這話呸了一聲,尋思你們這幫單身漢懂個球小爺什麼時候缺過錢花爺這是抓緊時間攢錢娶老婆呢畢竟老丈人的話放在那裏,他要是不做出點成績,想要抱著老婆關門過日子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另一旁的褚唯願也沒閑著,自辭職以後她就開起了一間小小的服裝定製工作室,因為她不想被別人說她是一個遊手好閑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姑娘,於是對待這份剛剛起步的工作格外投入,光是在城裏選門市房就跑了好幾天。加上她在歐洲進修時有一些資源在那裏,為了能讓自己出手的作品質量更高,她常常是歐洲北京來回折騰,沒到一個月,人就瘦了一大圈。
這樣一來,褚唯願和紀珩東常常是一周也見不上幾回麵,有的時候她也趁著家裏看得鬆會買了水果溜到紀珩東的公寓去,往往都是她等的睡著了紀珩東才回家。
這天,紀珩東趁著長安城那邊基本工作已經差不多了,中午好不容易有點時間,特意買了褚唯願愛吃的日料當午餐去看她的工作室看她。
店裏的空調打得很足,隔著玻璃門就能看見褚唯願蹲在地上畫圖的樣子。她赤著腳,穿著鵝黃色的吊帶連身褲,身上胡亂係著各種材質的布料,腦袋上還斜斜的插了幾隻彩鉛筆正畫的專注。
紀珩東推門往裏走,徑直奔著窗戶去。
“哎”褚唯願十分不滿的叫了一聲,詫異的看著紀珩東拉窗簾的動作。“嘛呢你拉上我還怎麼畫圖啊”
“光天化日的穿成這樣給誰看呢還這麼大塊玻璃好家夥太陽晃的我快瞎了,你畫圖開燈不行嗎”紀珩東也不樂意了,褚唯願一身軟滑真絲質地的衣裳襯的她皮膚雪白,在外頭遠遠看上一眼就讓他心驚肉跳。
屋裏還有一個趁著業餘時間出來給褚唯願打工的女孩,聽見倆人這話忍不住在縫紉機前頭抿著嘴笑。
褚唯願被他說的尷尬,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來了,覺得不可理喻。“哪有大白天開燈的啊”
屋裏有外人,紀珩東也不好開胡腔亂說話,隻提著手裏打包好的紙袋子朝她走過去,別扭的蹲在她對麵,十分傲嬌。“不管,不拉窗簾回頭我就找人把你這玻璃換成水泥,全給你砌死。正好長安城打地基的那撥工人還沒走,我一句話一準兒就來。”
紀珩東這人不能跟他嗆著來,褚唯願幹脆不接他這茬。反而笑嘻嘻的把手探到他身後的紙袋子裏,“今天怎麼有時間來看我呀給我看看你帶了什麼好吃的來。”
她彎腰朝著自己撲過來,從紀珩東的角度看褚唯願兩條光潔和手臂和她胸口風光一覽無餘,紀珩東順勢就給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坐著,懷中溫軟馨香的感覺讓他很受用。“你總惦記吃的那家壽司,正好今天沒什麼事兒,趕上今兒個大暑去爺爺那,下午就順路過來看看,接你一起過去。”
褚唯願迫不及待的打開盒子伸手撚起一個,嘴裏被塞的鼓鼓的。她口齒不清地問他,“那我早一點關店門去給爺爺買點東西帶過去吧。”
“隨你。”
紀珩東拿紙給她擦掉嘴角的千島醬,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臉蛋。“怎麼瞧著你又瘦了呢。”
屋裏的打工小妹見狀懂事兒的說出去找飯轍躲開了,小小的一間工作室隻留下了他倆。屋裏的工作台上亂七八糟的堆著她畫的設計稿,紀珩東甚少注意過褚唯願這方麵的才能,如今隨意抽出一張看了看,才發覺原來是自己一直小看了她。
她吃的歡快,連筷子都不用,白淨的小臉上滿是滿足。“這幾天得趕條裙子,達夫那邊急著要參賽,我想是個機會,就沒怎麼正經吃飯。”
隨著她拿壽司一起一落這個姿勢,紀珩東才看到她好好的一雙手此時痕跡斑斑,手背上,手指上盡是些紅腫,食指上貼著邦迪,有些地方還有幾個水泡。
“願願。”他放輕了語氣叫她的名字,小心的捉過她的手。“你這手怎麼了”
紀珩東手心溫熱幹燥,褚唯願不自在的往後縮了縮,像是怕他看到,故作輕鬆道。“天天拿縫紉機啊針什麼的,戳到碰到在所難免嘛。”
“水泡和血道子也是縫紉機弄的”紀珩東眯著眼拿走她剩下的吃食,慍色顯而易見。
褚唯願心虛,哼哼唧唧的就是不承認。
紀珩東這回真生氣了,手懶懶的往身後一撐麵無表情的盯著她。“接著編,編不出來我陪著你編。”
本來褚唯願自己都不當回事兒了,如今被紀珩東這麼問著心裏那點委屈全都跑出來了,在他壓力十足的注視下,她竟然慢慢的,紅了眼睛。
“是刀切的,有的地方還有油崩起來濺到的,紀珩東我是不是真的挺笨的”
她憋屈的扁著嘴,越說越傷心。這一說倒是給紀珩東弄慌了,他長腿一支往前蹭了一步,心疼的攬住褚唯願的肩膀往自己胸口按,皺眉哄她。“咱幹的不是裁縫活兒嗎這怎麼又是油又是刀的,難不成我媳婦還出去給人家打工當廚子啊”
褚唯願吸著鼻子搖搖頭,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我想以後做飯給你吃。”
紀珩東啞然失笑。“啊”
事情是這樣的。
褚唯願和紀珩東的事情昭告出來以後,紀家自然是沒說的,反而褚唯願的爸爸媽媽對她倒是教導十足。褚唯願那天回去以後,就被媽媽叫到了屋裏。隨晴是心疼女兒的,對於她和紀珩東的事兒雖然做母親的沒有過多幹預,心裏還是有一番想法。
母女倆個躺在床上就著這個問題徹談一番,得知褚唯願非紀珩東不嫁這個念頭的時候,隋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傻姑娘,你們倆自己都還是孩子呢,能成家過日子嗎”
褚唯願狡辯,“我倆都不是孩子他二十七我都二十三啦擱古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隋晴不和褚唯願頂著來,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清楚,她點頭順著褚唯願說。“對,他可不是小孩,小孩可幹不出上人家家裏砸窗戶爬二樓的事情來。你也不是,我們願願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顧,怎麼能是小孩呢”
“哎呀,媽”褚唯願被隋晴臊了個大紅臉,一把掀起被子蒙在頭上。“你可沒意思了你,以後什麼話都不和你講了。”
隋晴笑夠了掀開被子一條縫,嗔怪的拍了拍褚唯願的臉。“閨女啊,媽這是舍不得你。”
“本來想著多留你幾年,有些道理以後慢慢告訴你,誰知道我姑娘這不聲不響的把女婿都給我挑好了,我這一肚子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雖然母女兩個平常總是鬥嘴吵架,但是隋晴挽著頭發,裹著披肩淚光盈盈看著自己的時候到還真沒有過。褚唯願自知這件事兒做的不對,低頭叫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