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笑非伸手抹了抹嘴邊酒漬,意猶未盡的還將手指伸到嘴邊吸吮。
半晌,古笑非才道:“伍兄,兄弟的成名不在拳腳功夫,而於‘偷’的功夫。”
常來的眼睛睜大了,愣愣地望古笑非。這一邊,佟賢善的眼睛卻眯成一條縫,盯著古笑非的臉看。古笑非哈哈一笑道:“偷的功夫有三等,一種是被偷的不知不覺,一種是被偷的後知後覺,一種是被偷的先知先覺。偷的人偷到那種被偷還不知不覺的人,功夫隻能算三流下三等;偷到那種後知後覺,也不入流,偷到那種先知先覺還能得手的,那才是高手。”
“而能偷到手又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被偷者的麵前,稱兄道弟的,那才是上等而又入流的。”
古笑非說著,扶著床沿,慢慢站了起來。
他緩緩地走向佟賢善站立的地方,略偏一點,繼續走向伍台,佟賢善和伍台二人目光緊緊地盯著古笑非。
常來調整一下坐姿,忽然覺得腳下壓到什麼東西,常來用手撥出來一看,是個繡著精細喜鵲嘻戲的小紅布袋,一張折成幾疊的小紙張塞在裏麵。
常來好奇的抽出來,正要看時,忽覺不對。從昨天他進來到現在,這張床一直是空空的,沒有被子,也沒有枕頭,自己上下摸不出個銅板來,更別談是紅袋子。
古笑非也沒有,他穿著一件夾紗長衫,一副落魄樣,哪來這麼精工繡花的小紅袋子呢?
他抬頭望著古笑非。
他忽然發現,古笑非趁著轉身的時候,向他擠了下眼睛。
常來的心眼,向來最靈敏不過了,本來是一團迷糊,這時全部都明白過來了。
八成是方才古笑非和佟賢善二人寒暄胡扯時,從他們身上偷了過來。
他微微一動,用身子遮住紅袋子,將其中紙張夾了出來,再將口袋收緊。
這一邊的古笑非卻繼續鬼扯道:“像這種‘偷’上等的功夫,在江湖中,也不過兩個,當然我古老頭是一個,另一個卻是從未在江湖留名的。”
伍、佟二人隻是默默地聽著。
古笑非又緩緩的踱到床邊,雙手交叉在背後,背朝著常來,沒見到什麼動作,那小紅袋子竟緩緩的射向他手中。
那一邊的佟、伍二人看不到,這一邊的常來,卻看得張開口,半天合不上來。
古笑非又踱了開去,往伍、佟二人方向走去。
古笑非道:“我自問,我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好,可是偷技並不差,但方才聽我這位小兄弟說,宮府在懸賞捉我,而我這十來天又一直被佟老爺子您請到此地作客,佟老爺子可否陪我到官府作證,證明這件失竊案子並非是我做的。”
佟賢善道:“古老說笑了!老朽請你到此作客,誰知手下人胡塗莽撞,剛才,才將你被關在這裏的消息告訴我,我一聽很生氣,就急急和伍台老弟來看你。”
伍台亦道:“是啊!古大哥,剛才聽手下們說,抓到一個可能很像你的人,我還以為有錯,可是手下們說很像你,我們才急急趕來,全是誤會一場,還請老大哥你多多原諒。”
古笑非道:“還好是場誤會,否則老頭子還真不好到官府辯白呢!佟老爺子可否陪老頭子我到官府雪清這竊案呢?”
佟賢善拱拱手道:“這是自然,可是我是開賭坊的,我陪你到官府作證,隻怕官府還不信呢!我看不如古老爺子你到外頭去查,查到真憑實據,抓到冒你名偷東西的人,這樣你的冤情不就大自了嗎?”
古笑非沉思了半晌道:“我可以走了嗎?”
伍台幹笑了數聲道:“嘿!嘿!古大哥!別再為難小弟了,小弟方才出來就打發人準備浴湯、衣服,古大哥這邊請!”
古笑非轉頭看了看常來,問:“我這位小兄弟呢?”
“那當然一起嘍!”伍台擺手。
古笑非叫道:“小兄弟,走吧!大半個月沒擦過身全身癢得很。”
常來趕緊爬起,跟在古笑非的身後走了出去。
“真光鮮呢!”
常來一身光鮮,對著鏡子,左瞧右瞧,好不得意。
沒想到的好運,欠錢沒抓去賣,反而賺了一身漂亮的衣裳。
古笑非拉著正對鏡子左瞧右瞧的常來,走到桌子旁。
古笑非道:“小兄弟,快吃了這一餐,吃完了哥倆也好分手,各幹各的活了。”
聽了這話,常來剛拿起的筷子,又放下,問道:“古老哥,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呢?”
古笑非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時候到了,就該各走各的了!”
常來道:“古老哥,那你又要去哪裏呢?”
古笑非放下筷子,想了一回,道:“目前不太清楚,但我想暫時離開金陵,去尋幾個朋友,探聽探聽有關侯府寶圖的消息。然後再回金陵,我古老頭可不想一輩子被迫緝懸賞!你呢?”
“我?我還能往哪裏去!”常來歪著頭自語,不知怎麼搞的,心裏似乎有點舍不得他似的:“我會回去看看我娘。”
“你是該回去看你娘的!吃吧!”
“小兄弟,我跟你走個約會,下次再見麵時,我傳你一套功夫,保證你一輩子吃喝不盡的!”
“好!”
二人大吃起來,不多久,便將伍台命人送來擺在桌上的酒菜吃得幹幹淨淨。
“古老哥,我送你一程!”
常來說完,逞自領先走了出去!
古笑非走在後麵,卻是心事重重。
伍台已為古笑非備好包裹、馬匹,親自將二人送出門外。
常來更是直送到三裏外。
正欲分手,忽聽得啼聲響動,十餘人騎馬奔走,散了開來!將二人圍在中央。
為首的一人喝道:“我們是衙門來的官差,奉命捉拿‘小偷’古笑非。”
古笑非道:“小兄弟,找上門來啦!他們是衝著我來,你不要湊熱鬧,趕緊回去!”
常來向一行人中之首領道:“古老哥是好人,他沒有偷東西,他這幾天一直被關在地窖中,你們認錯了人!”
為首的那人冷笑道:“他沒偷,又是誰偷的?白粉壁上留著鬥大的字,敢做而不敢當啊?”
古笑非道:“你們等一等,且讓我說明白,這位小兄弟是路上偶遇,不幹他事,各位還是讓他走吧!”
那軍官喝道:“小鬼,你若不是古老賊一夥,快快離開這裏,別惹事上身。”
常來張口欲言,卻被古笑非喝阻:“小兄弟,你我萍水相逢,吃也吃夠,喝也喝足,你可以走了!”
常來一想,忖道:“也對,我不需要在這裏,萬一受了傷,那多劃不來!”
他不再多耽擱,伸手一拍,策馬離開戰圈。
常來將馬拴在另一邊樹林,又偷偷地走了回來,躲在一旁。
他生來好奇心強,有一場大戰可看,豈有不看之理。
同時,另一番打算是:他想知道古笑非是否有能力躲過這十來個官府的人。
剛剛躲好,這一邊戰火,早已展開。
那為首的左掌上翻,右手兜了個圈子,輕飄飄一掌向古笑非拍了過去。
古笑非一低頭,自他掌風邊搶進,左手五指齊張向他右臂抓了下去,那為首的一側身,轉在樹幹之側,“哢”地一聲響,古笑非一爪抓在樹幹上。
這棵大樹高達五、六丈,給他這一抓,樹幹“簌簌”作響,樹葉似雨點般撤下來。
那為首的叫道:“好功夫!”
他抽出單刀攔腰向古笑非揮去,古笑非突然縱起身子,從半空中撲將下去,那人又是一招“飛燕穿梭”,單刀自下往上刺。
古笑非人在半空中,一個倒翻斜鬥,斜躍了出去。
別看古笑非人老,身手之矯捷,實非尋常人,那人這一刀和他小腹相距不到半尺,刀勢去得又勁急,但古笑非的閃避,卻也迅速靈活無比。
常來一生之中,哪曾見過如此凶險的高手比武?
隻見古笑非忽進忽退,雙掌翻飛,有時一掌拍在樹上,樹葉便震得簌簌作響。
那人將單刀舞得幻成一片銀光,招招進襲古笑非。
古笑非也有幾次差點被刀光削到。
那人獨戰無功,心中惱怒,大聲道:“大夥兒一起上!”
一旁觀戰的人紛紛躍下馬來,向古笑非圍攻上去。
古笑非左衝右突,並乘其中一人不備,奪過一把鋼刀一刀在手殺氣頓生,手起刀落,便劈死了一名,鋼刀橫削,又一名攔腰而斷,立死當場。
其餘諸人見他悍勇,一時倒也不敢逼進。
古笑非輕笑一聲,身形突起,一掌又劈倒了一名。
這領頭的人見手下死了二人,倒了二人,怕再有損傷,當下一聲長嘯,手中鋼刀已向古笑非襲去,眾人又圍攻前去。
古笑非見招拆招,刀光中又傷了一人。
中刀者,正是那領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