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井底蛙(1 / 1)

從前有一隻青蛙,住在一口井裏。這是一口好井,水又涼又深,周圍淨是生了青苔的石頭。一隻青蛙住在這個地方正合適。

井底是又清又涼的水,遊泳和玩水都方便。井水像一麵鏡子,可以告訴這隻小青蛙他有多麼漂亮。

井口罩著碧藍的天,有軟軟的白雲飛過去。

有時候晚上月亮從井口望下來,向睡在青苔床上的快活青蛙直眨眼睛。有很多愚蠢的蒼蠅和昆蟲,對這口井裏麵發生好奇心,這樣倒使小青蛙有了充足的食物。

因為青蛙住在井裏很久,連他自己都不記得日子了,這使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他認為他的井就是整個世界。

他不知道一朵雛菊是什麼樣子,或是春天有什麼氣味。他從來沒有坐在一塊木頭上整夜鳴叫。他從來沒有在一片水百合的葉子上曬過太陽。他甚至不知道還有別的青蛙!他說:“世界不過是一些長了青苔的石頭,下麵有一池水。”

可是有一天井裏的水不見了,飛到井裏來的好奇的蟲子也不見了。

現在這隻傻青蛙能幹什麼呢?沒有水可以遊泳,沒有鏡子告訴他自己有多麼漂亮,也沒有蟲子吃。

青蛙發牢騷說:“在我有力量跳的時候,頂好還是出去看看世界盡頭兒是什麼樣子。”

他伸出舌頭,把幾天以來看見的第一個好奇的昆蟲捉來吃掉,然後開始向井上跳。

一次跳一塊磚。忽然“噗”的一下,他發現自己已經跳到井口了。

這些都是什麼呀?樹在風裏搖動,陽光照到青蛙的發光的綠脊背上,還有許多白白黃黃的雛菊。小青蛙很驚奇,他坐在那兒直眨眼睛。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漂亮的蟲子落在一朵雛菊上。青蛙吃了蟲子以後說:

“現在我到了世界盡頭兒了,我想我該四處看看。”

他跳過了草地,隻有吃蟲子的時候才停一停。他現在到了一條小河的泥岸邊兒,當他跳到河裏遊泳的時候,聽見頭頂上有一聲低低的聲音:“哞!”

“你是世界盡頭兒的動物嗎?”青蛙大膽地問。

“才不是呢!我是一頭母牛。”那母牛說,“這是一個牧場,是我的世界,不是世界的盡頭兒。世界的盡頭兒在穀倉的那一麵。”

於是母牛匆忙地大口喝起水來。青蛙就沿著河邊兒,一路很快地跳出去,經過草地,到了沼澤。

但是這時候他聽見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一群八哥兒站在燈芯草上搖晃。一隻八哥兒落在青蛙身旁,青蛙問他:“你是世界盡頭兒的動物嗎?”

“我是一隻八哥兒。你不跳到地的邊兒上,看不見世界盡頭兒。那還有很遠的路,因為我從來沒有飛到過那兒,所以我也不管那個。再說,這兒的世界對我已經夠大了。”說著,那八哥兒就飛開了。

這時候青蛙很不明白,他說:“世界比我的井大得多,我要順著小河,看看都有些什麼。”他現在開始變得聰明。小河是經過了沼澤,進入樹林的,青蛙也一跳一跳地經過沼澤,進入樹林。

在樹林的陰涼的暗影裏,小河嘩嘩地流過,像是對鵝卵石小聲地談話。

青蛙遇見了樹林世界裏的各種動物,鹿和狐狸,鬆鼠和熊。他們都告訴他,樹林裏的世界真不錯。

青蛙停在一塊石頭上吃午飯,自言自語地說:“在我的世界以外的世界,越來越有趣了。我要順著小河走到盡頭兒,看看還有些什麼。”

他走了不太遠,還沒走到小河靜靜流進湖裏的地方,雨滴就從樹葉上掉下來了。這是一隻一輩子住在井裏的青蛙想不到的事情。

嗒,嗒,雨滴掉在他的脊背上,這真是妙極了,小青蛙不由得亮高了嗓子開始歌唱——咯咯咯!咯咯咯!

當他停止了一下歌聲來喘一口氣的時候,你猜他聽見了什麼?青蛙,一百萬隻青蛙!他們都在雨裏咯咯咯地叫著。

小青蛙坐在那兒想。他想到那頭母牛和她的牧場世界;想到那些八哥兒和他們的沼澤世界;想到那些林中動物和他們的樹林世界;也想到他的井裏的小青蛙世界。

“現在天上落下水來了,井裏可能又灌滿了水,也許我還是回到我的青苔石頭的小世界比較好些。”

但是這時候他又聽到那一百萬隻青蛙的美麗的音樂。現在他變得聰明了,他說:

“傻青蛙單獨在井底會覺得快樂,但是聰明的青蛙到這兒來會更快樂。”

因此他用他有力的長腿一蹬,跳到了半天空。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最遠的一跳。

“噗”的一聲,他正掉在唱著歌兒的一百萬隻青蛙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