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納蘭曼殊倒下之前,玄凜皇用力地把她穩住在自己的懷中。大皇子一驚,倏地鬆開緊握在手中的利劍,顫栗著身子在一旁撲騰跪了下去,“母後?你怎麼這麼傻?孩兒不是故意的,母後……”
“你總算是平安無事了。”躺在夏玄凜的懷中,瞧見夏玄凜安然無恙,納蘭曼殊露出了虛弱而欣慰的笑。
“殊兒……”夏玄凜聞言不受控製地開口就喚了聲幾十年沒在喚過的她的名字,老淚渾濁。
納蘭曼殊聽到夏玄凜的那一聲久違的親呼,慘白的臉上漾起了幸福的微笑。她虛弱地抬起一隻手,緊緊地握住玄凜皇的手,用微弱而顫抖的聲音說:“幾十年了,玄凜,你真的就一點也沒愛過我嗎?”納蘭曼殊問著,那語氣卑微到連她自己都覺得苦澀。恨了這麼多年,到最後最在乎的原來也還是他心中的一個想法。
納蘭曼殊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玄凜皇,很希望玄凜皇能給她想要的回答。她嘴角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溢出絲絲黑色的血跡,那是身中劇毒毒發的征兆。夏玄凜驚駭,沒想到夏桀竟然在劍裏下劇毒,看來他的好孩子還真是沒打算留他這個做父親的一命。親生骨肉尚且絕情至此,果然最是無情帝皇家!
夏玄凜想到這,突然渾身一震,摟著納蘭曼殊一起跌坐在地上。霸氣隱隱的臉上,此時一片死寂。
擁著懷中唯一依靠的女子,夏玄凜忽然想起了與最初與納蘭曼殊相識的日子,細雨蒙蒙的小河,她一身素衣,劃著小船,哼唱著無比歡快的歌聲……那時他眼瞳中看見的是清麗的江南女子,在溫柔的煙波中璀璨的流轉如清泉。
還有滿院的桃花樹下,紛飛的桃花雨中。她仰起頭,看著漫天飄零的花瓣,梨渦淺笑。風乍起,掠起誰白色的裙擺,如雲的烏發,相合舞。纖弱的身子立在初春尚未複蘇的顏色裏,那時的她潔淨的容顏,嫋娜的身姿宛若神飛的仙子,是讓人見之忘俗的美麗。
他記得她那時總是喜歡穿素淨的衣衫,又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的人生隻剩下這無盡的漆黑?似乎從進了這個宮牆以後,她的人生就不再有除了黑色以外的其他顏色……又是從什麼時候起,歡快的歌聲消失了,梨渦不再淺笑不再?自此看到的都是她無喜亦無悲的淡漠神色。原來她竟是這麼恨他……
夏玄凜緊了緊摟著納蘭曼殊的雙手,她原本梳理整齊的發,慌亂間已然散亂,在這種場合下顯得有些狼狽。
夏玄凜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他知道她是個很驕傲很聰明的女子,第一眼見她他就知道這樣的女子無論何時都不會讓自己狼狽示人,可惜偏偏遇到他這個人,還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夏玄凜伸出一隻手,溫柔地替懷中的女子整理散亂的頭發,最後顫抖的手覆上納蘭曼殊慘白的臉,輕輕歎道:“殊兒,你這又是何苦呢?我欠你的債已經夠多了,你何苦還要玄凜再欠你一條性命?其實我不是不愛你,是愛得沒有你深!幾十年夫妻了,說沒感情那是假的。”
納蘭曼殊聽了夏玄凜的話,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壓在心底幾十年的愛恨,終於可以得到解脫了。緊繃的心弦突然放鬆,胸口一震,急血攻心,悶哼一聲便吐出一大口黑色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