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此刻杜雲蘿多麼清醒,當年的她卻是怒火中燒的。
她怕祖父、祖母會為了杜家的前程把她“賣”了,她怕像姐姐們的,以後要當寡婦,她衝進了蓮福苑,換來了祖父祖母的嗬斥和懲罰,她哭著去向母親求援,清暉園裏,甄氏卻給了她一個耳刮子。
她怔在了原地,她以為,母親這是為了父親和兄長的前程而舍棄了她,明明杜雲瑛,母親定然是舍不得她去賭的,可事實卻是……
杜雲蘿哭了一一夜。
許是因著她的抗拒讓定遠侯府覺得失了顏麵,這門親事不了了之。
卻不想,夏日裏的一麵之緣,一場“意外”,又把這婚事放到了台麵上。
親,到底是定下了,婚期定了三年後。
一紙詔書讓穆連瀟出征,更讓婚期提前,捧著聖旨的杜雲蘿仿佛見到了灰暗的將來。
直到上轎那一刻,她還在掙紮。
是甄氏拿著剪子抵在脖頸上,逼著她上轎。
這也是為何在穆連瀟死後,她決意和娘家人撕破臉的原因。
分明,分明當年就看到了這種可能性,分明她來來回回了無數次這豪賭的風險,可杜家,沒有人聽她的,他們把她當做了棋子,來鋪開了升官路。
直到母親故去後,杜雲蘿才慢慢想通了許多。
甄氏是疼她的,父母有他們的無可奈何。
甄氏是打了她,卻也瞞著所有人跪在蓮福苑裏,才讓這最初的試探不了了之。
最後,是祖父點了頭,甄氏無能為力。
聖旨到了杜家,誰有反抗的本事?若杜雲蘿抗旨,杜家不僅僅是丟人,而是丟命。
甄氏無路可選,隻能以死相逼。
杜雲蘿想,她傷母親太多,傷到杜雲茹、杜雲荻都恨了她。
這一回,斷不該那般了。
這門親事,她甘之如飴。
她不會讓穆連瀟枉死,她敢賭,她要賭!
見杜雲蘿沒有什麼反應,杜雲瑛輕輕推了推她:“怕了?這會兒怕,往後要哭!你不敢與祖父、祖母,就去找三嬸娘,讓她幫你求求情。”
“我為何不敢?”杜雲蘿挑眉問她。
當年她也是這麼的,她受不得激將,一點就著,衝進了蓮福苑。
杜雲瑛心中一喜,嘴上道:“那就快些去吧,這事兒宜早不宜遲。”
杜雲蘿頷,轉身往蓮福苑去。
時辰已經不早了,除了要伺候病中的甄氏而耽擱了些工夫的杜雲茹,正屋裏站滿了人。
杜雲蘿打頭,挑了簾子進去,福身問安行禮。
夏老太太睨了三姐妹一眼:“呦,這可真巧了,明明不順路,三個人卻是一道來遲了。”
杜公甫坐在羅漢床上,抿了一口茶:“她們平素就一道進出的,這一道來了,有什麼奇怪的。”
夏老太太被駁了顏麵,偏過頭生悶氣。
杜公甫訓了話,便讓人都散了。
杜雲蘿抬步要走,杜雲瑛連連與她打眼色,她都跟沒瞧見一般。
杜雲諾有些急,順手拉住了杜雲蘿的手:“五妹妹……”
夏老太太瞧在眼中,道:“怎麼了?有話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