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噩耗之後的我是怎樣的心情,說不上來,隻是當時的腦子一片空白。
打電話來的是航空公司的一位女客服,從她口中我得知了飛機失事的噩耗。
雖然我很想把這當成是一個玩笑,但是她非常嚴肅的說“真的抱歉,但確實是失事了”,我聽不出她話中有什麼抱歉的意思,隻是事不關己、公事公辦的態度。
最後還是不肯相信她的我,按照她所說的打開了電視,電視上確實有報導了這件事,從L市飛往S市的飛機墜海,機上乘客無一幸免。
之後幾天的記憶,我已經記不清了,隻是渾渾噩噩地待在家裏,沒有去上課,也沒有出過門。甚至有時半夜醒來,自己身處何處,要做什麼,今天一天吃了什麼,這些理所應當的記憶也全部都記不清了。
腦子裏唯一想的事情,就是關於電視上的那個飛機失事的報導。
一直到幾天後,一直沒什麼聯係的大伯打電話給我,讓我去參加健叔的葬禮。
葬禮平淡的讓人感覺到心寒,雖然親戚們大多都來了,健叔生前公司裏的同僚們也都前來悼唁,不過美仁阿姨那邊隻來了幾個她的好友與同事,聽他們說美仁阿姨隻有一個年邁的母親在很遠的地方獨自生活,而且身體不太好並沒有來。
真是可笑,自己唯一的女兒死了卻連葬禮也不來參加。
不過,我並沒有什麼立場說這句話,在健叔的葬禮上我連好好大哭一場都哭不出來。
這也是正常的吧,那個總是和善地笑著,總是愛開玩笑,昨天還答應來為我過生日的一個親人,突然間就被告知已經去了天國,誰都會難以接受到不肯承認這件事情吧?
因為葬禮的繁瑣,我和親戚們忙碌了一整天,才把那些多到讓人頭疼的葬禮習俗給弄完了,然後就在靈堂裏為健叔守夜。
這一整天我都非常的沉默,守夜的時候也隻是坐在一邊。
而幾個叔伯聚在了一起,他們臉上都帶著沉重的哀思,低聲討論著一些事情。幾個阿姨、伯母們一個個都哭得泣不成聲,嘴裏總是埋怨著。
“為什麼是宗健啊,明明是個那麼好的人。”
“要是買早一班或者晚一班的機票就好了呢。”
靈堂裏不停地有人偷偷地抹眼淚,然後和身邊的人緬懷著健叔幾句。
“阿君。”
“大伯……好久不見了。”
有人向我搭話,是個身材高大神色嚴肅的中年人,是我的大伯,小時候我見過他幾次。我站起來,恭敬地打著招呼。
大伯是個嚴厲的人,在父母逝世後曾想要收養我,但那時的我很害怕大伯,就拒絕了。現在想想大伯是個麵冷心熱的人。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守夜要到天明,你明天還要上課,就先回去吧。”
“不,請讓我留下來。”我搖了搖頭,堅持想要留下來,這是我能為健叔最後做的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了,“拜托了!”
對於我的堅持,大伯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歎了一聲就走了。
過了一會,有人喊我。
“小君,你來一下。”
我過去了,喊我的是我的姑媽,是個四十來歲、胖乎乎的婦女,眼睛紅腫,看上去哭了很久的樣子。她指了指擺放靈位的裏堂,擔憂地說:“那個孩子已經跪了很久了,沒關係吧?”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裏堂有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女孩,她沒有跪在靈位前麵的坐墊上,而是躲在非常角落的位置,此刻的她跪在那兒,明明不停地流著眼淚卻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一點聲音來。
她留著到剛過耳朵的短發,左邊那兒還束了發束,臉蛋有點嬰兒肥,皮膚白皙模樣非常的可愛。
我想這個應該就是健叔電話裏跟我講的小白羽,確實和他說的一樣,是個美人呢。
“你進去接替她一下,讓她休息會吧。”姑媽向我建議道。
我本來想要答應下來,但是外麵傳來了爭吵聲打斷了我和姑媽的對話。
“怎麼可以這樣?!”
發生爭吵的是我幾個親戚,在自己親人的靈堂裏,不顧其他來悼唁的客人的感受,激烈的爭吵了起來。
我有點生氣。
“三姐,你家條件最好,為什麼不肯收養那個孩子呢?”
“哈,為什麼我要收養她啊?我每天工作很忙的好麼,哪有時間去照顧她啊。”說話的是我的三姑,雖然人已經步入中年,但是打扮得非常靚麗,身上穿戴都非常的講究,平日裏像個貴婦人,不過現在卻一臉冷漠尖著嗓子喊著。
“我家裏已經有三個孩子了,再多一個恐怕照顧不過來。”
“我家也是,而且我掙得也不多,多一個孩子負擔實在是大了些。”
親戚們都是一臉難色的說著自己的難處,然後互相推脫著。
這一幕讓我感到熟悉,仿佛回到了過去我在父母親葬禮上的時候,麵上總是慈和的長輩們卻並不歡迎我真的成為他們的孩子,而我也像裏堂那個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的孩子一樣,就躲在角落裏一邊哭一邊看著親戚們為了我的事情而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