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身影一閃,人已經奔出帳外,臉上表情陰沉可怕,在在有著一種魚死網破的狠絕。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個墊背的。
這廂,護龍軍士氣高昂,把潰敗的野人士兵打了個落花流水,俘獲俘虜無數,收繳兵器無數,人人無不是心頭大暢,隻比吃了人參仙丹還要痛快。
“公主,你就是我們銀羅國的福星啊!”
趙傳激動地上前,對某人的崇拜程度更上一層樓,一旁眾多部將無不點頭附和,這輩子見識了“仙人”風采,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沐曉晚,你很得意是不是?”
冷絕的聲嗓,透著深濃的絕望,無數暗器朝我飛來,其中還夾雜一柄寒光爍爍的寶劍。這寶劍的主人,我自然是認得的,除了鳳霄還有誰?
此時的他,絲毫沒有喪家之犬的狼狽,拿劍刺來的身形還是優雅萬分,如果不是眼神太過毒辣,行動太過決絕,這人和我第一次在青樓所見的安平王無異。
“鳳霄,你這是在做垂死掙紮。”
不用我出手,阿笑的長劍早已經和他鬥在一起,阿笑的武功我還是很放心的,就是再添一個安平王也打不過他。
“男子漢大丈夫,絕不屑苟且於世。”
手臂肩膀大腿被劃出無數道口子,雖然不重卻是血流不止,鳳霄揮劍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勉強靠著一柄劍的支撐,才沒有倒在地上。
“收手吧,如玉一直在你們的家等著你。”
想起那個如煙如霧般的清冷女子,我的心有了一絲鬆動,如果鳳霄一直不回去,她是不是就要一直等下去?一直到老死?
“我殺了沐鎮南,現在你卻要放過我?”
鳳霄挑眉,臉上無一絲血色,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又似乎早就飄到了天邊兒去。
“你該感謝,自己有個好兒子。”
淡然地看著他,曾經對這個人恨之入骨,想把他千刀萬剮,如今卻隻覺得他可憐。這一輩子,他注定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隻要有我沐曉晚在,他的任何陰謀都不可能會成功。
那個倔強的孩子,自大火中出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絕口不提他的爹娘,六歲大的小人兒,卻硬是憑添了幾分滄桑和寂寥。
被利用,被拋棄,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爹,我以為鳳羽對這人應當是恨之入骨的。
可是那小人兒睡著之後,毫無防備的在夢中呼喚著爹爹,無數次看他在夢中驚醒,連我都覺得心疼。可是,就算被如此對待,還是不能放下麼?
為了這些有的沒有的理由,我決定留下鳳霄一條命,讓他永遠屈辱地活著。
“如玉……羽兒……”
鳳霄的眼神兒閃了閃,又想到那個總是如冷玉般怎麼也暖不熱的妻子,她在等著自己?還有羽兒,他不怪罪自己麼?
“哈哈哈……”
在我以為鳳霄會為著妻兒動容的時候,他卻大笑起來,瘋狂而肆意,蒼涼而淒然,到最後眼角居然流出一滴淚來。
這淚,是他僅存的善良。
血,染紅了雪地,那橫起的劍清脆地落地,男人的身體在我麵前倒下,臉上卻帶著一抹意義不明的笑,讓我一生也難懂的笑容……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人……歎了一口氣,心裏沒有悲哀,沒有遺憾,倒有著三分佩服,他對任何人都是如此的殘忍不留情,就連對待自己也是這般。
國史記載:銀羅國祈平三年冬末,昌平公主率護龍軍救援邊關,大敗野人族,自此五十年內無外族敢來侵犯。
銀羅國自此,在少年天子的帶領下,進入另一個盛世。
野史相傳:昌平公主乃是仙女下凡,騎下有一仙獸,她的出生便是為了護衛銀羅國一世平安。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一個人改變,看著羽翼漸豐的少年天子,他的笑容更加難測,心也更加難懂……
我現在的處境,和當初的左相竟是相同。銀羅國人,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卻不能不知道昌平公主。如同傳奇般的存在,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
今日好不容易躲過阿笑、無涯還有四侍他們,我一個人依約到了華旭的酒館,推門進去就見到一身青灰衣袍的甘修文,拋卻了錦衣繡服,眉宇間意外透著一股清和之氣,竟然似不屬於這天地一般。
“你來晚了,罰酒三杯。”
甘修文嘴角噙著笑,比著桌上大號酒杯道,細長的狐狸眼微微上揚,成心想把人灌醉。
“我現在哪裏比得了你悠閑自在,好不容易才避開所有人出門……”
半真半假地抱怨著,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偶然一瞥窗外桃花正紅,原來卻已經是春天了。甘修文看起來很好,那麼這三杯酒,我喝的也算是值得了。
“當初多虧了你,我才知這天下之廣大,不再局限於芥子之中。”
眼前之人,沒有了戾氣,沒有了困惑,沒有了欲念,看起來更加像是一個房外之人。不由讓人心生感慨,這當真是當初那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銀羅國第一才子左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