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黑發施法者的平靜讓在場的大部分人都鬆了一口氣,或許隻有凱瑞本除外待到暮色沉入寶石藍色的大海,將之渲染為一枚曠闊無垠的明亮鏡麵,倒映出橫貫天際的魔法星河時,他踏入了克瑞瑪爾的帳篷。
克瑞瑪爾倒是不介意繼續和精靈遊俠共用一個帳篷,凱瑞本婉拒了,雖然在銀冠密林中階級的劃分更多地傾向於義務而非權利,但遊俠曾不下百次地在人類的國家與地區裏接受當權者的招待,就連碧岬堤堡的阿爾瓦法師也有著相當的權威,遑論他也曾接受過人類國王的邀請短暫地成為一個地區的統治者,所以他還是很清楚這套看似流於表麵實質上內涵多多的做法克瑞瑪爾在精靈中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幼兒,在人類中卻是十萬個奴隸與一個島嶼的主人,他可以從土地中榨出最後一枚錢幣並將之變作自己的卷軸、施法材料乃至於法師塔;也被允許碾碎任何一個對他不夠敬重或是違反他製定法律的人;又或者他隻是想要看看火焰是如何吞沒一個島嶼的,也盡可以讓整個側島化作焦土。
聽起來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但精靈的萬維林中珍藏著的一本紙草書就記載著一個皇帝因為想要建造一個新的王都,就秘密命令他的奴隸在深夜肆意縱火,數以萬計的人類在火焰與煙塵中奔走呼號,哭泣嚎啕的時候,他在盤踞於山峰頂端的宮殿裏啜飲著蜜酒俯瞰著這一切,還就著這個“偉大的景象”寫了一首長詩以及一部悲劇的大綱。當然,他最後也沒逃過憤怒的人們所伸出的手,他們抓住他,割開他的喉嚨,將沸騰的血澆在舊都被厚厚灰燼覆蓋的土地上。
達達睡在克瑞瑪爾的帳篷外麵。按照龍火列島的慣例,一個有著整座島嶼作為領地的“主人”的帳篷可不能那麼寒酸,帳篷裏應該有著不下六個服侍的人,兩個榻下侍女,兩個榻上侍女,兩個宦官,或者再多也是被允許的,就像貴客到來時最高禮節是讓他們踏著美貌女奴的脊背或是胸膛走路那樣,他們也可以用那些美妙而溫暖的軀體來取代地毯、坐榻以及被褥,反正龍火列島最多的就是這些。但克瑞瑪爾是施法者,這讓他省了很多口舌,龍火列島上也有法師,稍有見識與經驗的宦官都會知道法師們也許比凡人更喜好美色,但他們在冥想以及休息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想要在房間裏看到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的,有些法師還會在屬於自己的房間裏設下致命的陷阱,算是他們贈與不速之客的小小禮物。
殷勤的年輕宦官還真為他的新主人準備了那麼一個裝滿女奴的帳篷,隻是宦官們總是善於察言觀色的,他已經發覺,在這個隊伍中,隱約占據著首領位置的是精靈凱瑞本,雖然他看似性情溫和,也鮮少咆哮與大聲命令,但其他人都願意傾聽他的意見,尤其是黑發的施法者,側島的新主人,他很溫柔,甚至可以說有點天真,幾乎沒有一個統治者應有的瘋狂與貪婪;作為凱瑞本的摯友,伯德溫的身份略遜於他的半個族人,而他身邊的王女李奧娜有著源自於本身的尊嚴與權威,葛蘭顯然依附於法師,而梅蜜是盜賊的姘頭。
簡單點說吧,如果想要進入克瑞瑪爾帳篷的不是凱瑞本而是伯德溫或是葛蘭,他們會被達達阻攔的,凱瑞本則不。
克瑞瑪爾正盤著雙腳坐在鯨魚皮毯上,鯨魚皮又厚實又柔滑,阻隔了沙子傳來的寒意與濕潤,施法者的膝蓋前胡亂陳列著一些東西用以照明的氟石,法術書、小水晶杯、水煙壺,還有一些褐色的方塊。水煙被點燃,半透明的青色霧氣在帳篷中繚繞,如同動物的眼睛在微光中閃爍的暗紅色火星在煙霧中劈啪作響,精靈嗅到了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氣味,倒不是說它發臭或是有刺激性,相反的,它聞上去就像是燒焦的蜂蜜,又甜又香,濃鬱而厚重。
“‘煙草’?”精靈問。
“它的提取物。”克瑞瑪爾說,“我向達達要了一塊。”他一邊說著,一邊做了個手勢,一股寒風旋轉著掠過精靈的身邊,那股氣味迅速地消散了。
凱瑞本拒絕了克瑞瑪爾施放的第二個法術:“精靈不受這種煙草的影響。”他說,大部分取之於生物以及植物的毒素都對精靈沒有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