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莉提出的，是一種以量取勝的作戰方式。
沒有武器就做出武器，對方消滅多少我們就做出多少。
皋月利用‘萬物創造’創造武器給我，我再以‘萬物使用’的能力采取最適當的行動，發揮武器最強大的性能。
久世龍也看到憑空出現的木棍嚇了一跳，他揮動手上的短刀架開木棍，我也順著木棍彈開的力道反向回擊。
可惜，我的攻擊頃刻落空。久世龍也不但馬上消滅我的武器，還用消失的異能破壞我腳下的立足點，一刀向我砍來。
就在我的武器被消滅的瞬間，我的手邊又即時創造出了新的武器。
趁武器被消滅前的短暫空檔，將他的武裝解除我就贏了。
在解除他的武裝之前——
“隻能再接再厲！”
他的異能不必發聲也不必指定方向，但總得要有主觀的認定才能發動。既然發動異能和人類的知覺器官有所關聯，那就一定會產生延宕或失誤。
況且我會隨時進行攻擊，他要是想攻擊鈴莉這個弱點——或是直接殺死皋月，勢必會露出破綻。
我拿起新的木棍牽製短刀，正要架上短刀的木棍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憑空消失了。對方趁機一刀畫向我的脖子，我又以新的木棍擋下致命一擊﹒
創造、使用、消滅。我和皋月任何一方稍有不慎，武器的供給位置便會產生偏頗，來不及接到武器的我，便會在行動中挨刀身亡。
不過，鈴莉對這種危險的戰術倒是一笑置之。
“沒問題沒問題，這個戰術是我想到的，你們比我聰明絕不可能辦不到的。”
等這件事情結束，看我怎麼死命灌輸她什麼叫‘紙上談兵’。啊啊、一定要讓她親自體會一下才行。
我揮舞著木棍，雙臂不斷揮舞進擊，同時深信皋月會源源不絕地提供武器給我。我的攻勢毫無停滯，手中接二連三地現出武器。皋月負責創造，我負責使用，這是完美結合我們雙方異能的戰術。
二十、三十、四十……不斷出現的武器也不斷被對方消滅。
對方的短刀偶爾會劃過我的手臂和側腹，每一刀都是我勉強回避或招架開的，並沒有造成致命傷。
戰鬥開始還不到三分鍾，我方被消滅的武器已數不清有多少。
這時候戰況有了變化。先前的戰鬥節奏是創造、使用、消滅，現在無意間變成了創造、使用、防禦、消滅的情況。
換言之久世龍也還來不及發動能力，我的武器已先攻向他，逼得他不得不防禦。
我在內心大聲叫好，戰況卻突然急轉直下。
“消失吧。”
他的低語隨著另一隻手的手指劃向我的手掌。他的異能除了消滅之前的木棍——連同剛創造出來的木棍也受到了影響。
“咦！”
我順著手臂往前揮舞的動作，以向前飛撲的方式躲過劃向頭上的短刀。
幾根被刀刃劃過的頭發在空中翩然飛舞，幸運撿回一命的我才正要鬆口氣。
“嗚……！”
久世龍也彎起持刀的手臂，以手肘砸向我的下盤。
他的手肘擊中我飛撲時重心上移的脛骨，碎裂的脛骨發出枯木斷裂的討厭聲音﹒
我強忍劇痛，拖著骨折的腳回轉身體拉開距離。
“小向！”
“抱歉、鈴莉。要麻煩你一下了。”
我回應鈴莉悲痛的尖叫聲，發動自我治愈的能力。
疼痛立即減緩，受創的下盤也恢複了知覺，我的心中盡是落入下風的擔憂。
揮舞武器時必定要將武器拿在手上，這也是我發動異能的條件。因此，那家夥抓準的就是這一點。
反正武器絕對會出現在我手上，他隻要以逸待勞就行了。
事實上他的戰術的確成功了，我手上還握著大部分被消去的武器殘骸，壞掉的武器再也無法適用異能。
我拉開距離，他則是將身體回轉半圈重新〣整態勢，並沒有行動。
對方能在遠距離破壞我的立足點，還能趁機悠揚地進行攻擊。相反的，我能接收武器的場所是固定的，這也等於我的攻擊手段被封閉了。
“該死，他也發現得太快了吧。”
“你這家夥……為什麼還站得起來，我確實把你的腳骨打碎了。”
“你說呢，猜猜看啊。”
我在回嘴的時候，還不忘觀察單手持刀而立的久世龍也。
或許是我對抗的舉動還不賴的關係，那家夥好像也露出了一絲疲態。但他毫發未傷，武器也同樣健在。
反觀我，全身多處輕淺刀傷，體力還大量流失。連武器供給都有問題，還得把握每分每秒的時間來療傷。
唉呀呀，情況糟透了，完全束手無策啊。
“——如果我是一個人，大概真的會領便當吧。”
“來，讓各位久等囉！”
在我自言自語的瞬間，四周響起清澈的女性嗓音和物體落地的沉重響聲。
“你太慢了啦，由枝姊。”
“我跟你說過會很花時間時，是你一直在催的不是嗎？”
走入操場的由枝姊，用鞋尖踢著腳邊的麻布袋，來到能明顯看到我們的位置。
“壓製差不多都完成了，委托久世的反體製派也幾乎抓到了。首腦嘛，如你所見。”
“咳咳……你們……”
由枝姊打開麻布袋，一個男人從裏麵跌了出來。
眼見那個腰圍大過身高的男子被捕，久世龍也頭一次不屑地啐了一聲。
“原來……是這麼回事。當初我還懷疑為什麼被《族長》發現後，目標的護衛還是隻有這個少年……是為了同時壓製是嗎？”
“答對了，日向負責應付你這個對手，《禦園》則應付反體製派的組織。也正因為如此，增援還要一下子才會趕到——”
“別管我！快點殺了那個家夥！”
倒在由枝姊腳邊咳嗽的肥胖男子放聲大吼，蓋過了由枝姊的聲音。
“快點殺了那個少女——隻要殺掉本家的繼承人，我們就還有勝算！”
“本家？這家夥在說什麼啊？”
由枝姊伶俐的俏臉皺起眉頭，卻也沒有特別掛懷。
“算了，反正怎樣都無所謂啦。”
“咿……！？”
由枝姊手指一動，背後的河川浮起大量的河水。
那些河水被壓縮得越來越細長，最後在由枝姊手中變得猶如鞭子一般，水鞭像繩子一樣開始纏住那名男子。
“這是用五噸河水壓縮成的水繩，你別妄想能切得斷。正確來說——切斷了你也會被大量噴出的河水淹死。”
由枝姊露出嗜虐的眼神說道。
“所以啦，我勸你最好快點撤銷委托，然後不要再引起紛爭了。”
“休想！隻要本家血脈一斷，日後我們就有辦法東山再起！”
“……喂、那邊的死胖子。”
委托人被擒為人質，我確信久世龍也不敢輕舉妄動，於是開口尋問那個肥胖男子。
這是我怎麼想也想不通的，最後一個謎題。
“我想問一下，為何你這麼執著本家的血脈？斷絕本家的血脈，對你有什麼好處啊？”
本家血統有兩大強項，一項是被稱為‘萬能’的異能，另一項則是《族長》。
但是異能的性質受限於先天因素，《族長》也要被遴選出來才有意義。
那麼他執著的理由何在呢……瞧我困惑的神色，肥胖男子以嘲笑的語氣說道。
“本家的人會被選為《族長》，全賴其強大的異能。最強大的血統一旦被斷絕，第二強的人就會被選為下一代的《族長》！像我女兒那樣強大的異能者就會被選為《族長》！”
…………啊啊。
“是這樣啊，看來是我誤會了。”
不，不隻是我誤會了——這家夥也是一樣。
“你說，本家的人會被選為《族長》，是因為其強大的異能是嗎？”
“沒錯！”
“《族長》是以異能的強弱來決定的？”
“沒錯！”
“斷絕本家的血統，擁有第二強大異能的人，就會成為下一代《族長》？”
“沒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真是合乎理論的推斷。
真是合乎邏輯的推斷。
真是————膚淺的推斷。
啊啊、太有趣了。這實在太有趣了，他的話害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嗎！你以為當上《族長》的條件隻有這點程度啊！”
“你在笑什麼……？”
看到我哈哈大笑，久世龍也有種不祥的預感，準備再次發動進攻。
在他行動之前，我凝視著他們說。
“那我就告訴你們！為什麼隻有本家人才會被選為《族長》吧！”
然後。
“我會讓你們知道《族長》被喻為萬能的理由！！”
確認和預演已經結束了。
現在，開始用我們的方式戰鬥吧……！
“————皋月！盡情投落下來！！”
刹那間，月光照耀下的操場邊得一片漆黑。
遮住月光的，是飄散在空中的大量武器。所有武器受到重力牽引向下掉落————操場上頓時武器林立。
“好啦，真正的戰鬥現在才開始。這麼多的數量，你有辦法全部消掉嗎？”
除了我、皋月、由枝姊所在的場所以外，到處都是武器林立。如我們先前所料，久世龍也周遭空空如也。不過，這種事根本不重要˙
突如其來的刀山劍林，這才是我們本來的作戰計劃。也是隻有我們才辦得到的，以量取勝的終極作戰方式。
“既然在手頭創造武器不管用，那先做起來放著就行了。再來呢——”
我抽起附近的一把長劍。
“用完就丟！”
我在刀山劍林間放足狂奔。
“嗚……”
這種刀山劍林的戰術出乎久世龍也的預料，他的口中傳來略感困惑的聲音。
在這麼多武器中，要確認我的武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刀山劍林會妨礙他的行動，就算他想把周圍的刀山劍林消除也沒用。
“皋月的異能是‘萬物創造’喔？賭上這個名字，你消滅多少皋月就創造多少。”
皋月以超越‘消失’的速度重建刀山劍林，仿佛要兌現她剛才說過的話。
我用眼角餘光看到皋月單手按著頭部，表情痛苦扭曲。皋月察覺到我在擔心她的情況，她那雙開始充血的眼睛透露出笑意，還揮手要我放膽進攻。
這個現象的原因也被久世龍也看穿了，他決定無視我先去解決皋月。
不過，他好像忘了當初來到操場時要先把我解決掉的理由。
不先把我解決掉，他將會露出破綻——
“再來啊！久世龍也！”
——繼續被我狩獵吧。
插圖
我朝久世龍也揮出一劍，他也急刻回身化除一劍，這時我又反手握住了另一把刀。
做妹妹的這麼努力，身為哥哥的我怎麼能不加把勁呢？我會證明這世上沒有比哥哥更優秀的妹妹！
“有本事就預測我會用哪一隻手拿武器啊！讓你見識我的左右開弓！”
“嘖……！”
揮舞翻飛的武器不斷被消滅，從地上拔起的武器也被久世龍也料敵機先，用手指發動異能開了個大洞。但在我雙手輪轉不停的拔刀攻勢下，他漸漸被我逼退、屈居守勢。
這代表我靠攻擊次數壓製了他的行動。這也證明了他隻能趁我拿起武器攻擊時，發動消失的異能。
我在奔跑和攻擊的短暫空檔掃視四周的武器。等我跑到那些武器的旁邊，也已經把武器的形狀和機能掌握住了。
“那個笨蛋……！”
承受莫大負擔的皋月，強行創造出幾十種不同類型的武器。害我也必須在腦內展開各種武器的說明書，她也真不會替我著想。
我的大腦承受不了資料超高速展開的負荷腦內發出激烈的刺痛。可是這樣還不夠，攻勢要更加猛烈才行！
西洋劍、斧頭、戰錘、流星錘、尖刺盾、鬼頭刀、蛇腹劍、軍刀、斧槍等武器接二連三被消滅，我的攻勢卻未見減緩。
對方消滅再多的武器，我也有無限的武器可供使用，連戰場也變成了對我有利的地形。
因此。
“咦！？”
久世龍也一邊後退一邊消滅我的武器，他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
他的背後出現了一把宛若牆壁的巨劍，那一把巨劍混在不停創造出來的武器當中，偷偷落在他的背後。
久世龍也的動作瞬間受阻，我趁機揮下左右手的彎劍和厚重金屬棒。
退路被巨劍所阻，左右又有彎劍和金屬棒殺到﹒前方又被我堵住。久世龍也心念電轉，選擇將彎劍消滅。
他這麼做的用意，恐怕是見識過我揮舞的刀械凶險，才會采取這樣的行動。
另外，他判斷自己來不及消滅金屬棒，便丟下手中短刀，改從周圍的眾多武器中拔出寬厚的西洋劍，以令人稱羨的俊敏動作準備擋下鈍器的攻擊。
這個舉動的用意，恐怕和剛才的考量不同，他認為鈍器是有辦法防禦的。
他的判斷確實沒錯。不論我再怎麼提升金屬棒的性能，鈍器終究是鈍器。我也許能把采取守勢的他直接打飛，卻無法給他致命的一擊。
所以我把金屬棒的存在——
‘定義’完全改寫。
也就是將‘棒狀的鈍器————改變成‘細長的劍刃’！
“什麼……！？”
金屬棒（劍）無視武器的形狀，一擊砍進久世龍也舉起的西洋劍。
西洋劍當場斷成兩截。
“結束了。”
我一揚手，朝他的身體施以重擊。
“好啦，這下你們總該了解了吧？”
我用金屬棒指著久世龍也，他靠在宛若牆壁的巨劍上，整個人跌坐於地麵。
“你、你這家夥……這是、怎麼一回事……！”
“唉呀，理解力這麼差啊。那我為你們召開一場特別講座吧。”
反正旁邊那個被綁起來的胖子一臉愣頭愣腦的，而我的小妹也還不太了解自己的事情，正好做一次說明吧。
“所謂的異能，基本上隻有單一的性能。”
被我用鋒利的金屬棒指著的久世龍也，已經完全無法動彈了。方才的那一擊，我在最後一刻回複了金屬棒的定義，稍微減弱了殺傷力。但他的骨頭斷了十幾根，肌肉應該也撕裂了吧，無法
動彈也是理所當然的。
“‘驅使’水體、‘發出’火焰、‘降低’氣溫。每一種異能都隻具備單一性能，異能者要先進行確認才能駕馭這些異能。例如用視線或手指確認目標，或是作用於物品上等等。一般的發動方式，是確認發動場所和效果範圍。”
“那又、如何……”
“的確，這實在太理所當然了，一般異能者都是這麼想的。每一種異能隻有一項功能，了不起就是指定範圍或威力。這也是所有異能的大前提。”
然而。
“異能還有另一種類別，除了一般的‘確認’以外，還有‘定義’發動效果的異能。”
沒錯。
“這就是本家的異能，也是《族長》被喻為萬能的緣由。”
“定義……？”
“你也親眼見識到其中兩種了吧？首先是皋月的異能。她的創造異能會先‘定義’要做出什麼樣的東西，再‘確認’發動場所和數量。”
也正因為如此。
“她的異能可以創造如此龐大的數量和種類。普通的異能頂多隻具備創造刀劍、岩石、椅子這一類的單一性能。”
隻不過，皋月似乎從沒接觸過其他的異能者，她本人認為這是很普通的異能。
除此之外。
“至於我的異能，我能用金屬棒將你的劍砍斷……你也親自體驗到了吧？”
受傷勢所苦的久世龍也以嚴峻的表情瞪著我，我對他笑了一笑。
“你也玩過這種遊戲吧？拿掃把當長劍和朋友對打。道理和那個是一樣的，我將金屬棒視為‘長劍’，做出了如此的‘定義’。”
所以——
“這根金屬棒就成了‘長劍’。這把劍經過我的異能加持，你覺得會怎麼樣？”
沒錯，這家夥好歹也看穿了我的異能表象。
那麼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你能將金屬棒當作長劍，提升其身為長劍的性能……”
“答對了。正確來說，是發揮出長劍的最高性能。被我重新定義的東西，也同樣能適用這個異能。”
兩者。
“我們的異能，都是奠定於‘定義’和‘確認’的基礎之上，這也是隻有本家能使用的特殊異能。改變定義可以隨意變換使用方式來應付各種狀況，算是一種超越普通異能規範的異能。因此本家——和《族長》才會被喻為……”
——‘萬能’
“你這家夥、到底是……”
自言自語的久世龍也，再次展現出殺手本色。
“不，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一定要……完成委托……！”
他先消滅眼前的金屬棒，並以緩慢而確實的動作將手伸向我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