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在京寓所談起敬愛的周總理,李老心潮難平。他緩緩對我說:“你既然遠道而來,我告訴你一點‘內幕’。‘文革’初我被奪權以後,總理還不時找我給他調片子看,這是在無形中保護我。那時人身自由沒保障,不久我被造反派揪走關起來,逼我寫總理的材料,我寫了總理的偉大人格,他們便不讓我吃飯,可我還是這麼寫。後來總理知道了,對造反派的所作所為十分憤慨,下命令放我回家。我‘落難’向陽湖以後,總理也沒少惦記。有一回,他找來軍宣隊的人問:‘李琦究竟有什麼問題?如果是人民內部矛盾,你們為什麼老不解放他?如果是敵我矛盾,你們把材料拿來給我看。’還有一次,總理對文化部的當權者突然問起:‘李琦還在鹹寧勞動?他現在的血壓是多少?’被問者弄得莫名其妙,因為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我有高血壓,隻有對下級關懷備至的總理才會如此細心、周到。總理問我的同時,還問及周巍峙……”
作者和李琦我插話說:“去年秋我去采訪周老,他題了一幅字——‘身在向陽湖,心係周總理’。”李老點頭表示頗有同感,然後繼續敘述道:“有次我請假回京探親,軍宣隊代表卻問,‘你回京去不去見周總理?’我說能見自然要見,總理忙沒時間見則是另外一回事,結果他們近3年時間不批我的假,最後我沒辦法,寫信讓兒子帶回京,再由老伴送至總理。很快地,鄧大姐通過國務院秘書局打招呼,我才得以提前返京。趕巧,那天是1972年2月21日,正值美國總統尼克鬆訪華,他是從天上(坐飛機)來北京,而我是從地下(坐火車)回京的。”王泓同誌對我笑道:“他到家時身穿舊中山裝,滿是汙泥,那樣子真狼狽。”我禁不住說:“這一天於國於家都是個曆史性的日子!”李老意猶未盡,又補充道:“周總理是最富有人情味的偉人,不僅是對我,他關心的幹部和文化人數不勝數。”
李老返城後,擔任過教育部副部長、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中國委員會主任、全國人大常委、全國政協常委、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主任等職,1995年離休擔任顧問。但他離而不休,仍在為編寫和審定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傳記和年譜傾注心血。作為曆史的見證人,他在鹹寧幹校留下的故事同樣內容豐厚,頗具史料價值。我見時間不早,又簡要彙報了自己對“五七”幹校的思考,請他順便談點指導性意見。李老不假思索,神情嚴肅地回答說:“十一屆六中全會作出《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幹曆史問題的決議》,已經徹底否定‘文革’,大批文化人被迫下放鹹寧,這個曆史教訓值得我們認真思考,永誌不忘。我以為,對‘文革’的研究,是個十分重要的課題,同曆史、現實都有密切關係。曆史是相聯係的,它不能割斷,我們隻有懂得昨天,才能更好地了解今天。‘文革’一直到現在還有後遺症,它影響的不隻是一代人,而是幾代人。總而言之,我們國家再不能發生‘文革’了!”
我洗耳恭聽,仔細體會,以為這番話稱得上是對鹹寧開發向陽湖文化資源意義的最好概括,相信今後讀者也會有同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