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愛情和夢中的綠色
離開多倫後我匆匆趕到了內蒙古自治區東南部的赤峰市。
赤峰是我國北方文明的搖籃,在中華民族的史前文化中占據著重要位置。市區東北的紅山,是中國新石器時期紅山文化的發祥地;新石器時代早期的興隆窪文化,便是以赤峰敖漢旗的興隆窪遺址命名。夏朝以來,先商、山戎——東胡、匈奴、烏桓、鮮卑、契丹、女真、蒙古、漢等民族都先後在這裏繁衍生息。
但引起我特別注意的還是治沙。早在前幾年就聽說在治沙方麵,國家林業局有“西抓榆林,東抓赤峰”之說,赤峰還是全國地級市中第一個提出“生態立市”戰略的城市。榆林我已經去過三次,那裏的防沙治沙工作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同樣鼎鼎大名的赤峰卻從來也沒有拜訪過,曾經接到過幾次到赤峰開文學創作會議的“邀請函”,但因為忙於其他工作,總是沒有成行,這一次考察沙漠化和防沙治沙,終於有機會來到心儀已久的赤峰市了。
赤峰地處燕山北麓、大興安嶺南段與內蒙古、遼河平原的接壤處,東部有科爾沁沙地,西部有渾善達克沙地,這裏幹旱、風大、沙多,沙地約占全盟土地總麵積的三分之一,上世紀50年代到80年代,沙化麵積一直在持續擴展,全市9萬多平方公裏土地麵積中,荒漠化麵積達7萬平方公裏,受荒漠化直接危害的群眾占總人口的70%。
但近年來卻喜訊頻傳——據2004年全國第三次土地荒漠化普查結果顯示,赤峰全市沙化土地麵積與1999年的第二次普查相比,減少了225.5萬畝,平均每年減少45萬畝,沙漠化形勢由“局部好轉,整體惡化”轉變為“局部好轉,整體遏製”,有人稱之為實現了“曆史性轉折”。
於是,和榆林一樣,赤峰便強烈地吸引著我。
一走進赤峰,新建的辦公區便出乎意料之外地讓我大大吃了一驚。雖然在內蒙考察期間,許多城市壯麗的建築群、寬闊的街道、巨大的街心花園……已經讓我感覺到一種建築上的霸氣,但是赤峰仍然讓我驚訝。這裏的辦公區毫不誇張地可以稱之為“規模宏大”,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稱之為“豪華”,所有的建築都莊重而堂皇,寬闊、寧靜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可以說是“冷冷清清”,但有漂亮的街心花園,街邊有精致的浮雕,幾乎政府的每個局都有獨立的辦公大樓,有的甚至附設了自己的賓館、餐廳和小賣部……這一切,不要說在“地級市”,就是在省會城市中也不多見。
赤峰市建設辦公新區的資金從哪兒來,又是怎樣運作的呢?我曾經想研究一下這個問題,但因此行的目的是“防沙治沙”,於是便把這個新的疑問暫時擱下了。
我到赤峰時,碰巧這裏正召開全市第二次防沙治沙大會,會議的規模很大,200多人參加,除了市有關部門、各旗領導、基層林業站、防沙治沙先進單位和先進個人外,還有國家林業局和自治區林業廳的代表參加。會議上除了領導講話、表彰先進集體和先進個人、部分旗(縣區)村和個人進行典型介紹外,市政府還當場與各旗簽訂了“十一五”期間防沙治沙責任狀。
在會議上我了解到,赤峰市生態建設最突出的是敖漢旗,當地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向我強調,“這是一個全世界有名的地方!”——2002年6月曾被聯合國環境規劃署授予“全球500佳環境獎”。得獎後,2002年9月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溫家寶曾做出過這樣的批示:“敖漢人民幾十年艱苦奮鬥、植樹造林、治山治水、改變了生態麵貌、榮獲全球環境五百佳光榮稱號,成績來之不易。要再接再厲,製定長遠目標和規劃,努力把敖漢建設成秀美山川。對敖漢這個好典型,內蒙古自治區和中央有關部門要給予關心、指導和幫助。”
實際上,這已經不是溫家寶第一次針對敖漢的生態建設成績加以肯定並做出批示,而是繼1997年、1999年之後,第三次批示了。
除了聯合國的獎勵外,敖漢旗還曾獲得過“再造秀美山川先進旗”的稱號,並被國家林業局確定為重點生態建設縣。
於是我決定先到敖漢去。
敖漢旗離赤峰110公裏,到達這裏後,關於生態治理情況,縣政府和林業局給我提供了一些書麵材料並簡單地介紹了情況,接著,便邀請我去參觀縣博物館。
這個特殊的安排最初令我有些不解,但後來我不但明白了主人的用意,而且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原來,敖漢旗的縣博物館號稱“全國縣級博物館之首”,不僅因為它的規模,而且因為它收藏的國家一級文物竟上百件、二三級文物400多件,被命名為“全國優秀愛國主義教育基地”。館內大量精美的文物,特別遼、金、元遺址留下的金銀麵具、玉器、瓷器、遼三彩、契丹文字、壁畫等,更讓人大開眼界。
位於燕山山脈東段努魯爾虎山北麓、老哈河以南的敖漢旗,已經有8000多年的文明史,考古人員在全縣8000多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已經發現了不同時期的古代遺址4000多處,其中包括遼、金、元的遺址幾百處,這在全國各縣中,是極為罕見的。其中最著名的有“小河西文化”、“興隆窪文化”、“趙寶溝文化” 、“小河沿文化”等遺址。“小河西文化” 距今約1萬年,興隆窪文化距今8200至7400年,這些發現,填補了我國北方考古編年的空白,將我國北方新石器時代的曆史向前推進了兩千至3000年。證明早在8000多年甚至1萬年以前,先民們已經在這裏過著漁獵和遊牧結合的生活。
縣博物館裏複原廳的題目是《八千年原始聚落》,便是根據考古發掘的資料,通過仿真形式,再現了興隆窪人狩獵、漁獵和農耕的場麵。興隆窪遺址已發掘出方形和長方形半地穴房址160餘座,其中100餘座構成了村落,被考古界譽為“華夏第一村”,出土的玉器是目前發現的我國最早的玉製品。
大量考古證明,20萬年前,敖漢旗地區生態環境十分優良,曾有犀牛、象、鴕鳥等野生動物棲息;8000年前在興隆窪人生活的年代,這裏的氣候溫暖、潮濕,森林、河流、湖沼、農田密布,既適合漁獵,也適合農耕;到了公元10世紀前後,契丹、女真、蒙古活動的時期,這裏仍然出產西瓜、石榴、荷花、牡丹……出土的墓室壁畫中,生動地記錄了當時的鳥獸花卉和貴族們的飲食起居。據史籍記載,即使到了400年前,這裏還是“沙柳浩瀚,檸條遍地,鹿鳴呦呦,黑林生風”的好地方,清康熙巡視塞外時曾稱“敖漢及奈曼諸部田土甚佳,百穀可種”,農牧並舉“自兩不相妨”,康乾時期,中原發生旱災和蝗災,朝廷便下令移民。大批中原饑民湧入墾荒,敖漢旗的天然植被遭到了大規模的破壞。
抗日戰爭時期,日本帝國主義實施了殘酷的“三光”政策,集家並屯,修築工事,開礦用木,燒炭取暖,敖漢旗的植被遭受到空前的浩劫。
解放戰爭時期,一方麵人民群眾支援解放戰爭需要大量木材,另一方麵許多森林又毀於戰火。到新中國成立時,敖漢旗的天然原生植被已經毀壞殆盡,隻剩下了極少的疏林地和殘次林。
解放後,農墾大量增加,特別“文革”期間片麵地強調“以糧為綱”和“農業學大寨” ,鼓勵老百姓“無限製地”開荒,當地稱之為“小開荒”。據統計,1966年到1970年間,敖漢旗的耕地麵積已經超過了260萬畝,大量牧場變成了農墾地。據專家們估計,敖漢旗的環境容量是每平方公裏5個人,而實際上卻是每平方公裏75人,超過環境容量十幾倍!隨著人口、牲畜、耕地的成倍增長,土地沙化便越來越劇烈,到處都是“沙窩子”,有風沙滿天,無風沙滿地,到上世紀70年代,流動和半流動沙地每年以7萬畝的速度遞增,科爾沁沙地跳過老哈河占領了敖漢旗北部,沙魔在敖漢旗的土地上瘋狂肆虐。一場風便把1米多深的水渠填平,把大量房屋掩埋,地裏的莊稼一年得種好幾次,老百姓編出了這樣的順口溜:“人眯眼,馬失蹄,白天點燈不稀奇,牛犢子掉進湯鍋裏……” 許多農牧民住房連年被流沙掩埋,不得不含淚離開故土,成為“生態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