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隻手
土樓鄉馬坑村的馬水昆,不幸十二歲那年當了孤兒,開始在村裏溜溜蕩蕩.村裏人算起來都是親戚,馬水昆今天西家明日東家,好歹都能混個身子暖和肚子飽,差不多可以說是“孤兒不孤'',他不愛念書,還差幾天小學就畢業了,卻把書包甩了,跟一個當貨郎的堂叔走村串寨去了.
十八歲那年,馬水昆獨自闖蕩到城裏,幾個月回來的時候,差點叫人認不出來,隻見他身穿一件黑西裝,胸前還捆著一根紅領帶,樣子神氣得不得了,可惜西裝太長了一些,使他顯得像是電視上的小品演員一樣滑稽.他四公問他:“水昆,在城裏幹什麼活啊?''馬水昆眼睛往上一翻,故作神秘地說:“混一混啦.''他三伯也問他:“水昆,在城裏發財了是不是?''馬水昆還是眼睛往上一翻,說:“混一混啦.''有人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想到他的名字“水昆''合起來正是一個“混'',於是便說:"你是馬混啊?''誰知他竟點點頭:"混一混啦.''從此,馬水昆就被叫做馬混.
馬混在村裏沒呆多久,又到城裏去了.這一次去的時間比較長,大約有一年半.回來那天,著實叫村裏人吃了一驚,隻見他戴著墨鏡,提著一隻密碼箱,神情活像電視上的大老板.他表叔拉著他的手,驚訝地問:"你發了大財啊?''馬混淡淡一笑,說:"混一混啦.''第二天,馬混掏錢請了建築隊,把他老爸老媽留下來的那間老房子拆掉,不久就蓋起了一間漂亮的紅磚房.村裏人嘖嘖稱讚,卻又直犯嘀咕:這馬混到底在城裏混什麼名堂?怎麼這麼有本事?馬坑村到城裏去的人還有好幾個,他們在工廠裏打工,一年能剩兩三千回家就很了不起了,可是跟馬混一比,他們簡直是窩囊廢,於是大家便一起去找馬混請教"秘訣''.馬混嘴巴上了鎖似的,不肯吐出一個字,大家問得急了,他這才擺擺手,漫不經心地說:"跟你們一樣,混一混啦.''
沒幾天,馬混又到城裏去了.這一次幾天就回來了,又叫村裏人大吃一驚,隻見他腰間別著一隻黑匣子似的傳呼機,手上提著一隻蛇皮袋子,袋子裏卻是一台萬利達ｖｃｄ,還有一大疊花花綠綠的片子.大家眼睛都瞪大了,這玩意兒天天在電視上做廣告,沒有一兩千買得下來?馬混這小子敢是會印鈔票?這裏麵有個人留了點心,問他影碟機怎麼沒有包裝盒,馬混身子震了一下,隨即不自然地笑笑說:"我買的是二手貨,不貴,二手貨便宜.''
自從帶了影碟機回來,馬混便不再進城了,天天呆在家裏看影碟.有一天,村裏來了一個獨臂的算命先生,自稱獨臂老仙,隻見他六十歲的樣子,一對眉毛一道黑一道卻是白的,顯得非常奇怪,一看就讓人覺得是個異人.村裏人紛紛把他請到家裏卜卦看相,完了之後都說他真有兩下子.馬混聽了心裏癢癢的,他很想知道自己今後的命運怎樣,也跑去請獨臂老仙.獨臂老仙剛剛給馬混的三伯看完手相,他抬起眼睛看了看馬混,神情顯得怪怪的,說:"你不用請,我自會上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