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四十歲的張翰林,頹唐漫步在熙攘的街市之中,他踱著碎步搖搖晃晃的穿梭在人群之間。
他嘴裏念叨著一些汙穢的言語,具體說些什麼也沒人聽得懂。總之,他今天的心情非常差。
因為,他把從家裏偷出的錢,全部花費在賭博機裏,所以他不敢回家,他害怕妻子用憎恨的麵容看著自己,害怕因為夫妻間的爭吵,讓孩子露出恐慌委屈的表情。
與其說是親人,倒不如說自己就是家裏的冤家,無奈之餘他隻能挪著沉重且疲憊的身軀,在這熙攘街市裏尋找著星光般的希望。
他不恥淪落為小偷,也拉不下臉來搶劫,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燈火輝煌的鬧市之中彷徨的挪著步伐。
夜色逐漸深了下來,由於正值深秋,中年男人把身上的粗布夾克衫的拉鏈順手拉上,這件丹維斯品牌的夾克衫還是三年前他再就業時,妻子作為獎勵買給他的,他一直很愛惜。
如今,逐漸發福且亞健康的他穿上這件修身夾克,就像是往自己身上緊緊綁裹著一層麻布。所以,他平時穿這件傑克衫,從不拉上拉鏈。
他下意識的瞅了瞅自己被香煙熏得焦黃的手指,一陣辛酸與懊惱由心而發。
“哎……”隨著一聲歎息,他撓了撓自己雜亂的長發,低著頭鑽入了人群之中。
二十四歲開始工作、三十歲結婚、三十四歲失業,麵臨著激烈的競爭壓力與社會日新月異的轉變,他的工作能力已經漸漸的被社會所淘汰掉,斷斷續續的就業,失業,再就業,再失業,他繼續奮鬥的信心與勇氣已經蕩然無存,回想著自己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的日子,如今的他已對未來失去了希望。
“媽媽,到地方了嗎?我走累了。”
“到了,到了。”
隨著清脆的對話聲,張翰林抬起了頭,他睜著惺忪的眼睛,看到眼前身穿黑色呢絨大衣的長發女子,她正牽著孩子的小手緩緩走上了國民銀行的台階。
不知為何,這對母子的舉止吸引了他的眼球,他並不是想搶銀行,也不是這對母子的行為讓他回憶起令人難以忘懷的往事。
隻是,一陣莫名的緊張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就像火山爆發一樣在他內心深處劇烈迸發著。
眼前這座由玄武岩構建而起的高大建築物,在它的體內就好像裝有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隨地都會爆炸並牽連它四周的生靈。
他喘了口粗氣,一屁股坐在石階上。用呆滯的眼神張望著川流不息的車輛,在星光一般的路燈照射下,它們如同長龍一樣穿梭在建國公路上。
張翰林一直想買輛車,考到駕照快十年了,他卻一直都沒錢買車。
他一直都想買輛車,他想開著車載著自己的妻子與孩子去周邊的城市逛逛,去公園野餐、爬山、旅遊,到那時他又能看到妻子迷人恬靜的微笑與孩子天真燦爛的麵龐。
正當他處於幻想之中,一位男子走到他的身邊。
“你好。”
隨著對方的問候,他抬起頭瞅了瞅朝自己打招呼的男子。
此人,身穿黑色修身西裝,一頭火紅的短發,白淨如玉的臉龐,一雙珍珠似的眼睛注視著他。
“有事嗎?”他沒好氣的質問對方。
“沒什麼,沒什麼。”男子擺了擺手,美麗的瞳孔眯成了一條線。
“神經病。”張翰林心裏念叨,隨手點了支煙。
“救命啊。”隨著女人的呼救聲,張翰林猛地從台階上坐了起來。
隻聽“轟隆!”一聲,一團團一簇簇巨大的黑色煙霧逐漸的從國民銀行的內部擴散開來。
頃刻間,撕心裂肺的求救聲,孩子的哭泣聲,四周行人的對話聲,如蜂鳴一般湧進了張翰林的耳朵裏,他膽顫心驚的環視四周,艱難地挪移著步伐。
或許一天沒吃東西的緣故,他仿佛覺得自己的身體如千斤石墩一般難以移動,他呆滯的目光與石階旁一座踏雲戰獅的石像對視在一起。此時此刻,他認為這座玄武岩雕像都在顫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