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

一下火車,第一件事,就是解決“溫飽”問題,肚皮早就唱起“空城計”了。出了車站,街兩側盡是飲食攤店,我見一家“又一村”小吃店,內外幹淨整潔,便一腳邁了進去。

“喲!是您呐,快請坐,快請坐!”隨著熱情的女中音,從櫃台裏走出一位中年婦女,她滿麵春風招呼我坐下,不一會,便給我端來一杯龍井香茶,味道特佳。我暗想,這老板娘挺會做生意。

一杯茶下肚,人精神多了。這時,她利索地端上幾碟小菜:花生米、牛肉幹、鹵豬耳、小蔥炒豆腐。然後,又為我斟上一杯酒。

我明白,這老板娘先以一杯香茶做“引”,給你一點甜頭,再推銷“積壓商品”。因這小店除我之外,沒別的顧客。但她實在太熱情,使我不好意思推辭。既來之則安之,我心平氣和地喝酒吃菜,酒是本地大曲,味濃、幽香、過癮。菜也不錯:牛肉幹既香又脆,鹵豬耳油而不膩,花生米火候正好,炒豆腐麻辣開胃。

一杯酒喝罷,她又來篩酒。我再三申明,本人酒量不大,一杯為宜。可她就是不依,硬是給我添上大半杯。好,人家是生意人,開店不易,我喝。酒杯剛放下,一大碗肉絲麵又上了桌。肉絲和麵條幾乎同樣多,麵條是肉湯煮的,格外鮮。

酒足“麵”飽,推開碗,我正要掏手帕擦嘴,她打來一盆熱水,笑道:“來,請洗臉。”我感動了,連聲謝謝:“太麻煩了,真讓我過意不去。”“一家子不說兩家話,您何必客氣!”

洗完臉,我站起身,抽出一張“老人頭”遞給她,說聲“謝謝”,轉身就走,我清楚,我沒吃一百元的東西,多餘的錢就算我給她的小費。因為我當推銷員走南闖北十多年,第一次遇上這麼好的招待。

“哎,您別走哇!”她喊開了。不妙,她要敲我這個外地人的竹杠了,我後悔不該先吃後付賬,中了她的圈套。我站在店門口,借著酒興,兩眼圓睜,來個金剛怒目式:“怎麼,一百元還不夠?”

“不是這意思,”她笑了,“喏!找您95元。”說著,她將一把鈔票塞給我。

我一聽,驚呆了:那一桌酒菜,還有香茶、熱水、肉絲麵、豈止值區區5元?我將錢推開,語調降了八度:“怎麼能這樣?”

“您拿著,聽我說,我隻收那碗麵錢,酒菜算我請客。老吳,以後還請您多關照。”原來她認錯人了,我忙申辯:“我不姓吳。”

“您是防疫站的吳科長,去年,您帶人來我們這裏檢查衛生呢!我認得您那條褲。”

我低頭自查:“我這條褲子怎麼啦?”

“您這褲子是食品衛生監督員特製的褲,不同一般的褲,走到哪我都認得的。”原來她把我錯當成食品衛生監督員了。昨夜我忙著趕火車,穿錯了我弟弟的褲子,才引出今天這麼個啼笑皆非的故事。我自知沒法說清,把錢扔在她的桌子上,轉身就走。

我走出很遠,還聽到她隱隱約約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