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南
——告訴我，這世上有什麼東西是永恒的嗎？
思念如靜靜燃著的紅燭，燭焰搖曳著，將我的心影一忽兒拉長，一忽兒縮短。溫柔的黑夜輕輕籠罩下來，間或吹過一陣柔弱冰涼的風，一兩片葉兒便如秋天的大蝴蝶悄然墜落。
我的心不由得皺縮了。淚光中，我看到文遠詢問時疼愛的笑容，淚光中，文遠的臉很模糊。
今天是文遠離開我的日子，文遠，這麼大一段日子裏，你——還好嗎？
文遠是我的朋友，我們是在一次春遊時認識的，文遠有著一雙很深很深的眼睛和一顆倔強善良的心靈。關於人生，文遠有他自己獨特的理解，文遠總說“我很落伍”，怎麼樣？也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真的，我們很好，我們談海明威，談茨威格，談凡·高……最主要的是，在追求上，我們有著共同的東西。我欣賞文遠的那份堅強和肯承擔責任的勇氣，而文遠說，從來沒聽說過一個女孩子把蝴蝶作為一種追求的，而我很喜歡他所指的其中含義。
談到蝴蝶，那還是在一次寒假之際，因為剛考完試，大家都比較閑散。我、萍兒、沙兵，都躲在文遠的屋子裏一邊烤火一邊剝橘子吃。照例總要談最近看過的書或電視劇或周圍的人和事，話題不知怎麼就轉到金錢轉到權勢轉到班裏那個美麗而又狂放的許小麗身上了，我忽然就說：“嗨，我告訴你們啊，我要長成一隻蝴蝶。”當時大家都笑了，沙兵還衝我叫：“珠兒，蝴蝶至少是比較漂亮的吧。”我懂沙兵的意思，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孩子，可我想沙兵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對蝴蝶的喜愛緣自於孩童時代，對蝴蝶的追求代表著我對一種簡單純淨光明生活的追求——與外表無關。
幾個月後是我的生日，文遠送了我一大幅裝嵌精美的蝴蝶畫片作禮物，文遠還說：“你的蝴蝶，給你吧。”我想這就是文遠與別人的不同，文遠能夠很容易地明白我。
依文遠的話，他不願是個壞心的人，所以每次跟文遠上街，遇到那些向他伸手要錢的或老或少的人們，文遠總會毫不猶豫地予以幫助，還拉我一塊兒加入進去。後來，我讀了一篇小說，寫一個女孩兒靠著要飯在農村的家裏蓋起了一棟小洋樓，小說大寫這個女孩兒一邊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一邊在心裏暗笑城裏人的愚蠢，暗想其實自己比這些人都有錢。我就再也不肯做這樣的愚人了，可文遠不管這些，逢他沒帶錢的時候，文遠還很理直氣壯地伸手從我兜裏掏錢遞給那些乞丐，我不肯，文遠就對那些乞兒說：“瞧這種連婦人之仁都丟掉了的小女生。”每當這時，恨得我叫著就去打文遠。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去找文遠。文遠總會泡一杯茶給我，然後，就安安靜靜地講好多話給我聽，直到我好起來。
那段日子，我的生活因為文遠的存在而變得安寧單純。
那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有一天，我聽說文遠的父母在鬧離婚。因為文遠的父親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了，這還是文遠親眼看見的。我跑去找文遠，畢竟，那一年我們才17歲。17歲的我和文遠，都固執而傳統地把責任、原則看得同尊嚴一樣重要，而且，文遠很愛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