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空中一聲怪響,好似打了個焦雷,那厚厚的烏雲登時分開,跳出一隻好大怪獸,張牙舞爪,是哇呀呀亂叫。”醒木“啪”的一拍,一個身著長衫的小老兒蹦起身子,原地使了個身段兒,兩撇小胡子一翹一翹,小豆眼忽閃忽閃,亮了個好相,台下登時響起一片叫好之聲。
“你道那怪獸何等模樣?隻見它高有十丈,頭如笆鬥。大腦袋猛一看與犀牛有些相似,頭上長了明晃晃的長角,張開了血盆大口是一嘴的鋼牙最可怕的,是它腦袋頂上有一圈眼睛,從左邊長到右邊額頭,少說有十來隻大眼珠子,身上長的都是鋼刺兒似的長毛,根根豎起,好似鐵甲金剛,底下八條腿,每條腿上還有兩個爪子。諸位,這非是小老兒我胡說八道,這怪物有個名號,叫做渾鋼千眼大王兕,有一位吳賢人曾經作詩說它的狠處,正是:
“頂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舌長時攪鼻,口闊板牙黃。毛皮青似靛,筋攣硬如鋼。比犀難照水,象牯不耕荒。全無喘月犁雲用,倒有欺天振地強。兩隻焦筋藍靛手,雄威直挺點鋼槍。細看這等凶模樣,不枉名稱兕大王!”
“那小東俠上官天鷹和雪蓮仙子聶盈盈都是江湖上見多識廣的人物,可是也沒有見過如此的怪物,饒是那上官天鷹一把雁翅刀殺的五郡七道一十二地群雄盡皆低頭,那聶盈盈一支‘玄女令’壓住了五湖兩江黑白兩道七幫十派許多幫會豪傑無有不尊,這時也被那凶獸嚇得臉如白紙,五指顫抖,險些連兵刃都握不住了。”
“這時,那聶盈盈低頭一看,‘啊呀’一聲,大叫出來,可了不得了,隻見剛才被上官天鷹一件剖成兩片的小犀牛,當時沒仔細看,隻道是尋常山裏的猛獸,這時再看,活脫脫就是個小怪獸,與那大怪獸正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咱們前文說到,那小犀牛比尋常犀牛大了一倍有餘,然而比之那怪獸,可又不足十一了,隻是個剛出生的小崽子,更沒有那大怪獸的神通妖法,可是當時上官天鷹和聶盈盈與這壞蛋纏鬥已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它拿下,上官天鷹還掛了彩,聶盈盈一把七星飛羽劍生生的斷成了兩截,可算是命懸一線。可是如今人家家大人找上門來了,甭問,那是誓不與他們幹休,哎呀,這可怎生是好……”那小老兒說著,連連跺足。
“然而他們二位是何等人物,雖然變了臉色,卻是不熟銳氣,上官天鷹抽出八寶靈環雁翅刀,擋在聶盈盈麵前。然而那怪是何等厲害,伸出那牛犢大的爪子,輕輕一戳,把那上官天鷹彈出去兩丈多遠,兩根指頭撚起了聶盈盈,張開了血盆大口,就要往嘴裏塞。”
“正在這時,隻見天空中一道霞光飛過,漫天烏雲登時破了一個大口子,隻見一朵五色霞雲從半空飄下,雲中一人喝道:”呔,孽畜好大的膽子,還不給我住口!’”
“啪”的一聲,又是一記醒木,那小老兒嘿一笑,道:“諸位,要知是何人到來,請聽下回分解。”
底下眾人登時一陣嘩然,顯然不滿他把扣子留在這驚險地方,一時間茶座四處議論紛紛,卻沒有人起身散場。那小老兒卻是不管,收拾好東西就要離場。
突然一人叫道:“先生且慢,我這裏有紋銀一錠,請先生再續上一段。”說話的是右邊一個高瘦的年輕人,衣著錦繡,獨自坐了一桌,桌上擺了上好的香片和數碟精致細點,顯然是個富人家的公子哥。再看他拋在桌上的銀子,卻是一塊足紋,雖然剪去了大半,卻也還有二兩多,出價已然不低。
書場裏原有“續書”的規矩。進來聽書,茶位是五分銀子,其他茶水點心另算。然而等說書的先生說完,哪一位有錢的聽主沒聽過癮,單拿出來一些銀錢,請先生再說上一小段,其他的聽眾也跟著受益,這叫續書。
眼見有人出錢續書,剛有些要走的客人立刻穩穩當坐了回去。在那年輕人旁邊,有一桌也是一個客人,正趴在桌子上,也不知是睡是醒,原本那說書先生說完,似乎剛要撐起身子,見到有人續書,又懶懶的趴了下去。那人手中本也握著一塊銀子,這時輕輕一抖手腕,將銀子滑入袖口,喃喃道:“也好,不用我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