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晚霞十六

近午時分,一乘八抬大轎,出現在提督府後院胡同口。轎子來到後院門口停了下來。一位轎夫奉轎中人之命,叩開後門,將一份名帖請開門人傳了進去。不一會,後院門開了,裏麵請轎中人入院。

轎簾掀開,身著青衣小帽的李蓮英,從轎中跨了出來。他回首叮囑轎夫,依舊將空轎抬起,順著圍繞提督府的胡同、通衢走一圈,不得將轎子停在這裏等侯他。李蓮英吩咐畢,便隨著來人走進了提督府。

比起皇宮,提督府自然小了許多。但和一般王公大臣府第比起來,這裏除了樓台水榭、假山奇石、花壇草圃之外,那遊弋的兵丁,一排排閃著寒光的刀槍劍戟,更是憑添了一層威嚴、肅殺的氛圍。

名帖中已言明了此次前來是微服私訪,有要事相告,提督大人伯彥納謨祜便在自己的書房中,接待了喬裝改扮的李蓮英。

雙方見麵後,略為寒暄幾句,伯彥納謨祜便直接發問,不知李總管此次前來,有什麼要事相告?

李蓮英輕輕地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長長地歎息一聲,提督大人,我今天之所以要微服拜訪,隻因大人的三兒子,伯彥納爾蘇犯下了一條滅門之罪!

啊?!請李總管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快快地告訴給我!

李蓮英搖搖頭,又是一聲長歎,這才用十分沉重的口氣,說出了整件事情的前後經過:作為陪同兩宮太後遊春的伯彥納爾蘇,在垂犯錯誤時,乘西太後隻身一人到身旁觀看之際,色膽包天,竟然動手動腳地西太後加以調戲!若不是他李蓮英及時趕到,釀成的惡果將不堪設想。西太後在極力反抗之中,還用長長的指甲,在伯彥納爾蘇的脖子上,劃下了一道口子。西太後考慮到僧格林沁親王,本是朝中的一員忠臣,為國捐軀,彪炳軍旅。而提督大人,統管京畿安危,所生三個兒子,均為朝廷效力。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顧全整個家庭的聲譽希望由伯彥納謨祜親王自己來處置此事。

行伍出身的禦前大臣伯彥納謨祜親王,從李蓮英的口中,得知自己的三兒子伯彥納爾蘇,竟在清漪園惹出這麼一件麻煩事,驚得目瞪口呆!倘若這番話是從他人口中說出,伯彥納謨祜親王不但會之一笑,而且還會嚴加斥責!可這番話偏偏是從李蓮英口中說出來的!李蓮英何許人也?西太後身邊最寵幸之人!是被宮中暗稱九千歲之人!如果西太後或李蓮英要加害自己的三兒子,完全可以想出很多的借口,根本就沒有必要用損害西太後聲譽的愚笨方法,當然,惟有如此,最能奏效!

情急惱怒的伯彥納謨祜親王,不由得拍案怒罵辱沒門庭的不孝之子。恨不能當即將伯彥納爾蘇剁為肉泥!苦於逆子不在身邊,惟有恨聲不已!

看到伯彥納謨祜親王氣得胡子翹、鼻子歪的親子,李蓮英心口竊喜不已。他慶幸自己這招瞞天過海、上屋抽梯之計得逞。為了讓伯彥納爾蘇盡早盡快地離開清漪園,他決定再來他個火上加油!於是,他擺出一副不屑的樣子,不冷不熱地說,提督大人,令公子現在清漪園中享安逸,你在此發怒,又有何幹?

來人!伯彥納謨祜一聲怒吼,立即有親兵應聲進門,你速去清漪園將三公子伯彥納爾蘇傳回來見我!不不不,叫他去太廟見我!

見伯彥納謨祜親王已命親兵前去傳喚伯彥納爾蘇,李蓮英知道自己已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便起身告辭。

李蓮英原路進原路回。剛邁出房門,隻見自己所乘之轎剛好從拐角處出來。李蓮英眉頭微微一皺,又迅速地散開。他慢慢地踱到停落的轎旁,從衣袋裏掏出一方手帕在額頭上按了按,說,今兒個天氣怎麼有點悶熱。你們大夥的感覺呢?

眾拉抬轎的小太監,摸不清這位李總管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大家互相地看了看,嗯嗯地不知如何回答。

你們互相之間摸摸,看看有沒有汗?莫不是我染上了風寒?

在李蓮英的吩咐下,幾個抬轎的太監相互間摸了摸額頭,搖著頭異口同聲地說,沒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