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
老城，連孽子都不敢泄漏你的身世
你老得沒了秘密，你又怕誰
要哭，就抱著老柱子哭吧，它們結實
要珍藏什麼，就找好地方，它們安全
老城，三寸金蓮包裹的女人
有蓮花顏色的臉，清香繞纏的疼痛
門口，陽光越來越短，野草越來越低
愛恨如門檻，卻越來越高
老城，一株退隱了千年的芭蕉
伸手抓住了攀援的手，殘垣以下，一個
世界的角落曾經碧綠過它寬大的年壽
多事的總是青春，總有詩歌添亂
那條小巷的頭撞開了一扇窗
窗裏有舊事，酒精和蜜糖一樣的詞句
有時螞蟻搬家，有時鬼影竄進
還有一個舊人將時間堵死
老城，每雙鞋子裏都裝著那座橋
回頭望過的人，深邃的目光就是萬裏
天涯。它是童年的裸體
是隔代的親人那份親切的撫摩
和托載的脊背。荒客來過
搖著小旗的幸福的遊人來過
他們在橋上聯係上了遠方
一絲鄉愁是小橋流水
老城，我丟失了半塊月亮
我的單車日常性地尋找半輪光陰
很多妹妹在陰陽和諧中恬美地
老去，很多歌謠年輕如我身後的
陰影。我重新投胎於古老的靈犀
在詩經的廢墟上活著
但見白露如塵，雨雪為灰
瓦房的簷口，還是那半塊落月
老城，長長的頭發是靈肉，你可
時常浴洗？深深的井早已抵達靈魂
毋須抬頭，毋須畫地為牢，刻字為根
推土機的交響碾過之後
這滿口方言，必將你永生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