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開!”顏青大喊一聲,卻一躍下馬,護在劉徹馬前,“快往後……”
已然來不及了,那箭如雨似得落下。劉徹和陳阿嬌躲在馬身之側,幸好每個人背上都背著一個大包裹,也算是勉強當個遮擋。隻是那遮擋的畢竟有限,他們如今便是那甕中之鱉,進退兩難。
可這樣躲下去卻不是什麼好辦法,這裏根本就沒有能躲藏的地方。周博文躍起身來唰地拔出佩劍,衝顏青高喊一聲:“保護主人!”
他不能坐以待斃,且衝上去殺他一個是一個!
懸崖上的精壯軍士已然都站出身來,一個個拉弓放箭,看上去好不囂張!
顏青也拔出佩劍,努力將射來的箭全部擋回去。劉徹身上自然也是有的。兩人一起護住陳阿嬌,為她當著箭雨。
隻是,人力終有盡時。一個疏忽,顏青忍不住痛呼一聲,右臂已然中箭,而那冒死殺敵的周博文雖終於爬上了峽穀巨石,卻因中箭過多倒了下去。而更要命的是,那傷口處留下來的血卻是發黑。陳阿嬌撿起地上的箭仔細一看,箭頭之處隱隱卻有藍光:“箭頭是淬了毒的!”
此言一出,劉徹雙目幾乎赤紅起來。
那些射箭的軍士已然棄箭挺槍一個個跑了下來。如今四周全是軍士,一時之間,竟仿佛再無任何優勢可言!
陳阿嬌咬了舌尖,趁著劇痛提醒自己切莫心慌。天知道她這是兩輩子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麵,如今心跳如鼓,汗水沁透衣裳,早已心亂的不成樣子。
“站住!”她大喝一聲,“你們都給我站住!”
那些軍士被她喝的一愣,之後卻又挺槍而來。槍頭上也是藍光隱隱,可想而知,依舊是淬了毒的。
“我們如今死在這裏,不過是四條命罷了,”陳阿嬌強作鎮定冷笑了一聲,“反正你們同你們全家老小都會給我們陪葬,卻也不虧了。”
那些軍士一愣。
眼瞅著有戲,陳阿嬌終於真的鎮定了些:“你們來殺我們,可知我們是誰?”
“太子妃不愧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齒,”忽有人笑道,“三言兩語便說的這些漢子怔住,若是在讓你多說一句,可會讓他們反戈相擊?”
陳阿嬌極目看去,卻是一個戴著麵具的青年。不過那麵具可不算精致,看上去不過就是順手從街市買來的一般。她笑了:“將軍,您真以為這麵具能擋得住你的身份?”
那人一愣,繼而笑道:“你是在誆我?”
陳阿嬌搖了搖頭,此時,她已能看到那重傷在地的周博文慢慢捂著傷口,慢慢朝那麵具人靠了過去。她笑的更加溫婉:“將軍以為我在誆你?”
“不然呢?太子妃不妨說說我的名字。”那麵具人雙手抱胸,不緊不慢的笑道。
“名字我還真講不出來,但是在靈寶郡中我可是見過你的。”陳阿嬌仿佛胸有成竹,“將軍是個豪爽之人,不妨與我做一個賭。”
“我從不和將死之人做賭。”那麵具人笑了。
“這賭同我死不死沒關係,”陳阿嬌笑道,“我們就賭,我們死後,這峽穀中所有的軍士及其九族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就賭我們死後,天下必將大亂,就賭將軍之名必會讓萬人記住,恩,遺臭萬年!”
那麵具人氣勢陡然一冷:“你好大的氣魄!”
“是你好大的膽子!”陳阿嬌冷冷喝斥,“為一己之私,要殺太子,卻不想天下終究是我劉家的天下,如今景帝在世,國庫豐盈,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太子為了了解民生,更好的造福百姓,不惜冒險白龍魚服,甚至為了一樁冤案,怕誤殺了好人,不惜暴露在了你們眼中。且摸著胸口問問自己,太子若死,又是一番皇子爭位,諸侯競相角逐。為一己之私,就要讓百姓再受流離之苦,這天若有靈,你猜它會不會讓你們先百姓一步受一受這無盡痛楚!這地若有心,你猜你百年之後,血脈還能否傳承?今日,你們一個個背上的不是什麼太子太子妃的冤命。背的是你們自己家人親眷未來的痛楚!”
她語速急切字字清晰,直說的讓一些軍士心有戚戚,竟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那麵具人見此情景,再顧不得欣賞他們頻死之前的掙紮。忙下令道:“給我殺了他們……啊!”
指在他喉間的,便是一支藍浸浸的箭頭。那持著箭頭的人帶著渾身鮮血緊緊抓住他:“誰敢動一下,我要了他的命!”
軍士們更不敢動了。
劉徹扶著已然開始發暈的顏青坐在一旁,自己則努力的攀爬了上去,接替了強撐著的周博文。
“對於百姓而言,誰做皇帝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她問他們,也問自己,“這無上的尊位,真的就那麼幸福?天下太平,不起戰亂不好嗎?每逢朝代更替,便是一場浩劫。無論是誰勝,都是一場災難。”
若可以,隻願這天下永不起硝煙。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當年為了私人恩怨,寧願選擇劉發等皇子,也不願選劉徹為帝。可如今想來,這不過就是個位子,且還是個能影響天下大勢的位置。有最合適的人去坐,為何還要將就?雖到底意難平,但她的世界,卻不是隻能在那皇宮的方寸之地中。
陳阿嬌看著這些持著搶虎視眈眈的軍士,歎了口氣:“若當今不慈,太子不慧,賢主已出,你等盡可以殺之。可我隻問一句,這天下諸侯裏頭,能同當今比擬的王有幾個?你們效忠的那個,真的能比當今好嗎?你們想必也去過渭南,看過靈寶郡了,這都是當今天子治下的郡縣。它們真的不如你們諸侯國中的郡縣嗎?”
此言一出,竟有些個軍士棄了槍:“我不殺了,大不了當個逃兵。如果不是因為太窮,我都不願意去參軍。我家那邊若能比的上靈寶郡一半就好了。”
此言一出,人心浮動。
那麵具人長歎一聲:“是我錯,明知太子妃伶牙俐齒卻偏偏要聽一聽死到臨頭你還能說什麼。若是早殺了,豈能到這等地步?妖言惑眾,妖言惑眾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小哥,你若是想要舉家來靈寶郡,我可以以太子妃的名義保證,此地定能給你容身之地。”陳阿嬌不理那麵具人,隻趁勝追擊道。
此言一出,果真引起一片意動。
可陳阿嬌絲毫不敢放鬆:周博文和顏青已然中毒,隻餘她和劉徹兩個能動。而這裏的追兵卻有不下百人。且,她才不信隻有這一處有追兵,從靈寶郡到三門峽的峽穀要道有兩條。而他們卻是今晨剛剛決定走這一條的。也就是說,保險起見,另一條道上定也有伏兵。而另一條雖然離此不近,但也不會太遠,兩撥人之間定有法子能互通往來。如此一看,情況仍舊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