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黛玉如此“四兩撥千斤”,一旁亦十分想瞧瞧富察府到底送了何種東西的賈母隻得嗬嗬笑向鳳姐兒道:“這原是富察福晉送與你妹妹的東西,自然該送回雪浪閣她自己先瞧過了,再決定要不要給大家夥兒看才是。”
說著又轉頭命黛玉道,“你先回屋瞧瞧福晉都送了那些東西來罷。”
黛玉心裏原就對林平媳婦忽然隨富察府的人到訪心生疑惑,因此聞言亦未推辭,隻衝賈母微微欠了欠身,便帶了紫鵑雪雁,與才剛那群捧著托盤的丫頭們,一徑往雪浪閣去了。
回至雪浪閣,打發掉捧東西的幾個小丫頭子,又命紫鵑去廚房傳話兒說自己今兒中午想吃蘆蒿溜魚片兒、香櫞豆腐後,黛玉方就命雪雁喚了王嬤嬤過來,一臉納罕的問道:“嬤嬤,當日咱們初至京城時,你不是說平哥與嫂子要日夜兼程趕回揚州家去,向爹爹複命的嗎?怎麼今兒個嫂子竟會隨著富察家的人,與我送東西來了?還是我竟看錯了?”
王嬤嬤見問,雖想著當日如海有命,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千萬不能讓黛玉知曉此事,但隻眼下她心裏已動疑,倘不據實以告,反而使她懸心,倒不如說個分明,因笑道:“說來亦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是當日老爺恐姑娘在京城受了什麼委屈,卻無地兒可去,因此特意打發了平兒去與至交老爺富察老爺送了一封信,托他私下裏多看顧您一些兒,不想去了富察府,卻被富察老爺留在了身邊做事兒,是以方有了今兒個平兒媳婦來送東西這一出兒。”
還有一點她仍未提及,那就是林如海讓林平留在京城,不獨是要到富察府去送信兒,還命他要想法子在京城買下幾間商鋪做買賣,暗地裏為黛玉攢下一份兒厚實的家業,到時她若回了揚州便罷,倘她以後不得不在京城長住,亦能保證其衣食無虞。
聞言黛玉不由點頭道:“原來如此。但隻爹爹那裏卻也沒人送信兒回去了,可怎麼樣呢?”
“姑娘勿須過慮,此前富察老爺已親自修書一封,打發人送至揚州去了,想來這會子老爺早已收到了也未可知。”王嬤嬤含笑回道。
“但願如此罷。”談及林如海,黛玉不由幽幽歎起氣來,“隻不知這會子爹爹的身體怎麼樣了?不拘怎樣,我都該侍奉承歡於他膝下的,偏這會子又來了這裏……”說著紅了眼圈兒。
一旁王嬤嬤與雪雁雪鳶見她難過,忙爭相拿話兒來岔開道:“倒不知富察福晉打發人送了什麼東西來?姑娘不如趁便打開來,咱們亦開開眼界呀。”
“平嫂子不亦說了,不過幾樣新鮮的吃玩之物嗎?倒有什麼好瞧的。”話雖如此說,黛玉到底容顏稍霽,將那一腔的愁緒丟開了。
素手輕輕掀起各個托盤上的輕紗,就見其中兩個托著的是一些兒精巧細致,瞧著十分可愛討喜的金玉玩器,另兩個托著的,卻是分別用纏絲白瑪瑙碟子盛著的紅菱與雞頭兩樣兒鮮果。
王嬤嬤一瞧,便先笑道:“這些個玩器倒還罷了,雖新巧,到底是死物兒;這兩樣兒鮮果卻是極難得的,可知富察福晉是真心對待姑娘。”
黛玉亦笑道:“如此情誼,確確讓人銘感於五內。”
主仆二人這話兒說得卻也不為過,紅菱與雞頭這兩樣兒鮮果原就極難得,屬於有價無市的東西,因此曆來是地方上上貢的首選,今兒個富察福晉亦不過蒙皇後開恩,賞下了兩小筐子罷了。
隨後她便想到了黛玉,又想到那林平媳婦乃黛玉的奶嫂,倘派她與黛玉送來,一來可以讓她主仆二人順道見個麵兒,二來亦可讓賈府眾人知曉,林如海乃他富察府的至交,黛玉更是她所看重的人,如此一來,賈府上下亦不會有人敢給黛玉一絲一毫的委屈受,因命人喚了林平媳婦來,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便打發其帶著四個婆子上了路。
說話間黛玉已命雪雁取了三個小碟子來,旋即又親自動手,將兩樣兒本就不甚多的鮮果平均分作了四分兒。
適逢紫鵑去廚房傳話兒回來,黛玉見了,忙命她道:“過會子瞧著外祖母飯畢吃茶時,你便與老太太送去罷。”一麵又指另外兩份兒道:“送罷老太太那裏,還得往大太太、二太太屋裏去一遭兒,偏雪雁雪鳶又不熟悉路,說不得要勞煩你多走一遭兒了,好歹讓她們別嫌少。至於大嫂子二嫂子和姊妹們那裏,我卻顧不得了,通共隻得了這麼些兒,真要各個屋子都送到,隻怕一人半個都分不著也未可知,隻能孝敬長輩們一些兒了,不然倒要叫她們說我厚此薄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