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忙笑道:“姑娘客氣了,這原是該的,況太太們屋裏,不認識雪雁雪鳶二位妹妹的隻怕大有人在,真要叫她們去,路上被人冒撞了,反倒不美。”
一語未了,忽聽窗外有人道:“林姑娘的飯來了。”
聞言紫鵑忙止住話頭,領著兩個小丫頭子掀簾接了出去,少時果人捧著一個盒子進來,揭開一看,裏麵是一盤蘆蒿溜魚片兒、一碗香櫞豆腐,還有幾樣平日裏與賈府姑娘們一樣兒的份例菜,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瑩瑩的碧梗粥。
雪雁與雪鳶早已取了碗箸安放在小幾上,黛玉上前坐了,不過每樣略動了一動兒,便不耐煩再吃,王嬤嬤瞧著急得了不得,因趕著勸道:“姑娘隻吃這麼一點子,身體可怎麼受得住?好歹再多吃一點子罷。”
黛玉隻是蹙眉擺手:“嘴裏隻感覺沒味兒,吃與不吃,什麼相幹?到底還是咱們揚州的吃食吃著味兒好些兒。”
王嬤嬤一聽,忙接道:“既這麼著,咱們來時帶的五香大頭菜還有一些兒,不如我去取了來拌些麻油醋什麼的,姑娘就著再吃半碗粥可使得?”說著也不待黛玉點頭,她已掀簾一徑去了。
少時,果然帶回一小碟兒來,黛玉夾了一小筷子,倒也爽口,便要再夾,王嬤嬤見了喜之不盡,忙盛了半碗粥遞與她。
正吃著,忽聽外麵一個聲音道:“林姑娘在家呢嗎?”
紫鵑笑道:“聽著倒像是老太太屋裏的珍珠。”一麵接出去,果然是賈母房裏的丫頭鸚鵡與珍珠,卻是賈母打發二人與黛玉送兩樣菜過來,紫鵑忙讓進屋。
二人放下菜肴,卻是一盤雞髓筍,一盤風醃果子狸。黛玉忙起身謝過,又命二人順道將先前打理好的雞頭與紅菱帶了回去,方命紫鵑雪雁送了二人出去。
一時王嬤嬤與紫鵑雪雁姊妹亦飯畢了,紫鵑便喚了兩個小丫頭子,捧著欲送與邢王二夫人的碟子,辭了黛玉出了門子。
這裏雪鳶才嘟著嘴道:“姑娘倒好,這樣金貴東西兒,轉眼兒便送去了一大半兒。送與老太太倒也罷了,偏還特特打發紫鵑姐姐巴巴送去與大太太二太太吃,誰不知道她們對咱們隻是麵子情兒,倒沒的白浪費了……”
話音未落,已被王嬤嬤厲聲打斷,“胡唚什麼呢,這話兒也是能渾說的?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誰知道這雪浪閣有幾人是能信任的?倒敢說這樣兒的話!
雪鳶忙伸手捂住了嘴,不敢再說。
倒是黛玉笑道:“嬤嬤是知道她素來口沒遮攔的,何苦白氣壞自個兒?”說著又向雪鳶道,“你的話兒原也不錯,但隻常言道‘禮不可廢’,人家怎麼對咱們,那是人家的事兒,咱們卻不能學著她們,至少禮法上大體要不錯,不然別人隻會說咱們林府不知禮數,明白嗎?”
一席話說得雪鳶不住點頭,“姑娘的意思就是別人不懂禮節是別人的事兒,咱們卻不能學著她們,一樣兒的不懂禮節?”
聞言黛玉與王嬤嬤雪雁都掌不住笑了起來。
正笑著時,忽然一個聲音自外麵傳來:“什麼事情讓林姐姐這麼開心?也說來咱們樂上一樂罷。”旋即簾子已被掀開,進來的不是別個,正是迎、探、惜三姊妹,才剛說話的則是探春。
黛玉抿嘴一笑,道:“不過是跟嬤嬤雪雁她們說話取笑兒罷了。”一麵請三人至靠窗的椅子上坐了,又命小丫頭子沏了香茶來,方笑道:“這會子你們不是正該在大嫂子屋裏做針線,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
原本依賈府舊曆,姑娘們每日都該聚在一塊兒作半日針線女工的,賈母王夫人遂委了李紈專門帶著她們。偏黛玉素來便不喜這些,想著有時間作那個,倒不如多讀兩篇書,因特意回過賈母,說自己身體不好,不能如此的費神,因此這會子見得三人來了,她才會有此一問。
探春笑道:“蘭哥兒今兒個身上有些兒不適,我們在那裏鬧著倒不好,因此過來鬧你來了。”
“原來如此。”黛玉點頭笑道,說著命雪雁去將餘下那一份兒鮮果洗淨端上來,一瞧整好兒每樣還有四個,因笑道:“可是來巧兒了,要是再多來一個人兒,我卻是不知該如何分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