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1 / 2)

“概夫秋之狀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斂;其氣凜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顧其為聲也,淒淒切切,呼號奮發。”

“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在誰家?”

平日裏倘家裏生意不甚忙,或是算完賬目的閑暇時候,寶釵亦愛看些兒詩詞歌賦,經史子集的,因此對但凡這類描寫秋色的詩詞歌賦,倒也知道得個七七八八,還每每感歎那題詞之人忒言過其實了,深秋的景色是何等絢爛美麗?那裏有這些人描述得這麼蕭索與肅殺?!

然此時此刻,她終於深深的體會到那些前人的描繪,是多麼的貼題,多麼的透徹!

頂著從四麵八方直往領子袖子裏鑽的冷風,寶釵低垂著頭,強忍著膝蓋下麵兒不時傳來的酸痛,跪在雪浪閣外的回廊上,一麵在心裏惡毒的咒罵著墨穎沁靈與黛玉,一麵在心裏不住後悔才剛自己作什麼要穿得這麼單薄,這會子可好,被涼風這麼一吹,明兒非得大病一場不可。

然比這身體上的折磨更讓她如跪針氈的,則是一旁監督著她罰跪的那兩個婆子逢人便說的那通“才剛因寶姑娘與貝勒爺和格格們送了幾樣兒難得的厚禮來,惹得主子們都十分喜悅,因此開恩喚了她進屋去伺候,卻不想她竟不識抬舉,將酒灑了沁靈格格一身,因此格格罰她跪上兩個時辰,以示薄懲。”的話兒!

之前她想的是,憑她的美貌,再不濟亦能入得了弘曆或是弘晝不拘那一個的眼兒,明兒讓她至少亦可能一躍成為半個主子,到時憑賈府的人再怎麼對她不滿於心甚至恨得咬牙切齒,亦不敢表露出分毫來了,因此她才會沒有顧忌,便捧著她昨兒命薛蟠費盡了心力去搜羅來的四樣兒厚禮到了雪浪閣。

卻不想她不獨未能吸引到弘曆與弘晝中的任何一個,反而還被他們百般奚落磨挫,最後甚至還將她至於了如此身心手折磨的風口浪尖之上,端的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啊!明兒她和母親又該以何麵目去麵對賈府眾人,尤其是賈母和王夫人呢?

一想到賈母平日裏瞧著慈愛,卻飽含著輕蔑與不屑的目光,再一想到王夫人那瞧自己如同瞧著未來兒媳婦兒的目光,她的心便忍不住不寒而栗起來。她不敢想象,倘被她們知道自己才剛的舉動後,賈母的目光是不是會更冷淡更不屑?而王夫人又會不會不再拿她當未來的兒媳婦兒看,繼而不再拿好臉子與她們家的人瞧呢?那到時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再留在人家家裏呢?

而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她們不知道此事的可能性,簡直比不知道當今聖上名諱年號的可能性還要小!

不行,她得趕緊想辦法來挽救才是,不然連王夫人都鄙棄她,讓她們在賈府待不下去了,明兒她還怎麼能接觸到皇室貴胄、公侯將相?又還怎麼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呢?退一萬步講,即便她最後亦未能得償所願,至少還能有寶玉這個國公府的公子可以做備胎,至少還能保證她做得國公府的少奶奶,因此王夫人那邊兒,眼下她一定得穩住了方好!

不提這邊兒寶釵心中的百般思緒與計較,且說雪浪閣內,飯畢又吃了一會子茶,說了一會子話兒以後,黛玉便百般拿話兒來催著弘曆離開了,“雖說打的旗號是來瞧表妹,到底這裏不是你們的身份該來的地方,明兒倘被廉親王福晉或是三福晉知道了,又是好一番麻煩,因此竟趕緊離了這裏的好。”此前在弘曆封貝勒的喜宴上,那廉親王福晉已幾乎挑起一場口舌之爭,倘今兒個再被她得知弘曆弘晝以貝勒之尊,竟駕臨小小一個國公府,不定又要生出怎樣一番事端來呢!

一席話兒說得弘曆鎖緊了劍眉,因揮手命眾侍候之人都退下後,方帶著幾分憂心忡忡,又帶著幾分強勢的向墨穎與黛玉道,“八叔八嬸兒居心叵測,一心盼著我和五弟能與三哥決裂,甚至於骨肉相殘,以致他們能坐收漁人之利。先前他們已是百般煽動了三哥在朝堂上與咱們過不去,如今又被他們知道了我看重林妹妹之事,明兒八嬸兒必定會攛掇了三嫂來找妹林妹的麻煩!”

“如今林妹妹又沒有任何封號在身,果真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事兒來,到時候吃虧的亦隻能是妹妹,因此過會子我一定要帶了你們離了這裏,仍舊回姨娘家去,畢竟姨娘在皇額娘麵前尚且有幾分體麵,怎麼著八嬸兒與三嫂也得賣她幾分麵子,方不至於委屈了林妹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