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兒賈母雖一直滿臉的寒霜,心裏卻是除過巨大的憤怒外,還有幾分淡淡慶幸的,如今鬧出了這樣兒的醜事兒來,看王夫人以後還敢不敢再憑著元春的身份來要她的強!
很快,便見兩個穩婆兒掀開簾幔出來了,道:“回老太太,裏麵兒那位奶奶……”說著接觸到賈母冷冷的目光,二人忙改口,“據小人們瞧來,裏麵兒那位姑娘雖則已不是處子之身,瞧著倒像是今兒個才破了瓜的……”
一語未了,已被賈母冷冷的打斷,“可又是胡說!若是今兒個才破的身,如何未見處子之血?你們可探仔細了?”
二人聽說,忙跪下道:“據小人們看來,那位姑娘確確是今兒個才破的瓜。倒究為何未見處子之血,依小人們這些年來的經驗來看,亦是曾遇見過不止一次的,那些個貧苦人家的女孩兒們,打小兒便要幫著家裏忙進忙出,甚至上山下田,一個不小心便自發破了身流了血,亦是有的,還請老太太明察。”
話音剛落,一旁薛姨媽便先道:“福晉與老太太亦聽見了,似寶丫頭這樣兒的先例,亦是有的,自然寶丫頭亦是冤枉的了,還請福晉與老太太還咱們母女一個清白罷。”
聞言賈母先冷笑一聲兒,又命林之孝家的親自領著兩個穩婆兒下去安置後,方道,“姨太太這話兒說的可笑,穩婆兒說的先例,可是貧苦人家的女孩兒!才姨太太不亦說了,你們家雖隻是地位最低下的商家,亦是丫頭老婆成群的,什麼粗活兒輪得到主子姑娘親自動手的?倒是趁早兒交代了你們的醜行是正經!”
一席話兒說得薛姨媽無言以對,隻能轉頭向元春王夫人辯白,以期能尋見突破口兒,“福晉與姐姐才亦聽見了穩婆兒的話,眾目睽睽之下,便是咱們母女要授意她們如此說,亦沒有機會啊!況她們原與咱們素不相識,今兒個不過才頭一回兒見麵,自然不會袒護著咱們,因此她們說的,定然是事實無疑,求福晉與姐姐明察,還咱們母女一個清白!”說著已是流下淚來。
“如今事情已鬧成這樣兒,難道姨太太以為咱們家幾代鍾鳴鼎食之家,還會要一個不貞的女子作少奶奶?越性趁著今兒個大夥兒都在,姨太太便將女兒領回去罷,至於休書,待寶玉情緒穩定一點子後,我自會請了他老爺來,命他寫了,打發人與姨太太送去!姨太太請罷!”賈母顯然是鐵了心不讓寶釵再留在賈家的,因不待元春與王夫人發話兒,便開口說道,且還搬出了賈政來,意思不言而喻,亦即如今的局麵,已非元春這個雖有尊貴身份,到底算不得賈家人的人能做主的了!
話音剛落,卻見已穿好了中衣遮住了自己身子的寶釵,挽著頭發自裏麵兒撞了出來,跪下便哭道:“老太太要休我,好歹得指出到究我犯了‘七出’裏那一條兒?今兒個原才是我過門兒的第一天,七出裏除過‘淫’一條兒外,其餘六條自然還沒有機會觸犯,便是‘淫’之一條,才穩婆兒們亦說了,一多半兒是平日裏不小心自發破了身流了血的,我何罪之有,以致老太太再四咬牙要休了我?便是老太太欲以‘不順父母’之條休了我,好歹亦得先問過老爺與太太的意思,再作定奪不是?”言下之意,便是你這個作祖母的即使再不喜歡我,再想休了我,到底隔了一輩兒,此事亦非你能做主的!
說完不待賈母說話兒,寶釵又繼續哭道:“今兒個午時我才清清白白過了門兒,至傍晚便要被休棄回家,果真如此的話兒,我又有何顏麵再苟且偷生於這世上?再則此事一旦傳揚了出去,便是我為證清白而自絕於人世,我的母親又該如何去麵對外人的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倒不如與我一塊兒自絕於世的好,到時黃泉路上,咱們母女亦好作個伴兒。”一麵說,一麵早已是泣不成聲。
一旁薛姨媽見狀,跟著撲跪到地上,摟了寶釵,放聲大哭起來,“老天作什麼要這般對待咱們孤兒寡母的啊,早知道就該隨了蟠兒一塊兒去的……”
賈母被她母女哭得越發氣恨,正欲開口命人將其架出去,卻見一旁元春不住朝自己使眼色兒,又用手悄悄兒指著外麵兒,顯是有話兒要與她說,無奈她隻得強自壓下不耐,先避至了隔壁的小抱廈裏。
片刻,就見元春扶著貼身丫頭抱琴攆了過來。
屏退眾下人後,元春便先急聲兒道:“咱們當日之所以這般倉促的娶寶釵過門,為的原是薛家的銀子,為的原是咱們的大業,如今事情鬧成這樣兒,雖然於咱們家的顏麵有損,到底給了咱們一個好機會兒讓薛家將自家的銀子悉數拿出來,還請老太太將餘下的事情,都交由我來處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