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說,忙趕著問道:“沒別的了?十二姨娘可有與我帶什麼話兒的?”話未說完,她便意識到自己實實是多此一問了,平常見慣了榮保一眾妾室們在富察福晉麵前兒立規矩、一個字兒不敢多說的樣兒,便是探春有什麼話兒,亦是不敢當著忠順王福晉說的罷?
就見那婆子點頭道:“回福晉,十二姨娘並沒有話兒帶給您。隻是在奴才們在離去時,打發了貼身的丫頭送奴才們出二門,趁便兒與了奴才們一封信兒,說是十二姨娘昨兒個見了福晉,有滿心的話兒要說,隻一直未尋下機會,至晚間家去後,便連夜寫了這封信兒,說是正愁怎樣兒才能送到福晉手裏,可巧兒奴才們就去了……”
一語未了,已被黛玉急急的打斷:“這會子信在那裏呢?”
婆子見問,忙自袖裏小心翼翼取了信出來,雙手舉過頭頂兒奉與黛玉。
黛玉忙伸手接過,拆開細細讀起來。
探春的信密密麻麻足足寫了五大頁之多,且信紙上還得許多或模糊或褶皺的地方兒,顯然寫信時一直是在落淚的!
信上說她是至過了忠順王府門兒的當夜,才知道自己的所謂“夫君”,竟是一個五旬老翁,且自己還是被賈母和元春以五萬兩銀子的高價,賣給他作妾的,讓她不要再拿自己當什麼主子姑娘!驚聞了如此不堪的真相,她自是又氣又恨又痛,直將始作俑者賈母與元春恨了個入骨,因誓死不從那忠順親王,以期其能遷怒於賈母與元春。
奈何忠順親王原是慣會磨挫作踐女人的,且性子愈烈的愈喜,如此他方能享受到那種征服的快感,壓根兒就未想過要遷怒於誰;而探春雖抵死不從,到底身為女子體弱力微的,又是在人家的地盤兒上勢單力薄的,自然很快便被其得了手,且折磨了一整夜,幾乎不曾讓她立時死過去。
不獨如此,忠順王福晉及其姬妾們亦非那善與之輩,她們在忠順王長期的淫威壓迫之下,已個個兒變得喪失了自己的本性,不說憐惜弱小,相互幫助,而是將自己在忠順王夫婦倆那裏所受的委屈,十分病態的轉發到了其他更弱小的人身上去,於是探春這個新來的,便成為了她們明裏暗裏打壓欺淩的對象!
被欺淩了幾次後,她便知道自己若再不反擊,早早晚晚都會步上之前冤死在忠順王府的那些個女人們的後塵,因開始百般奉承、曲藝巴結起忠順王來,畢竟如今自己的命,實在比一隻螻蟻尚且要卑微幾分;當然在討好忠順王的同時,她亦未敢忘記其福晉,當日王夫人磨挫趙姨娘的諸多手段還曆曆在目,她又焉敢去觸怒自己的另一位“主子”?不過幾日光景兒,她已討得了忠順王老兩口兒的歡心,之後方有了她陪同在忠順王福晉身側,一道兒出席弘晝大婚宴席那一出兒。
信上還說,如今她終於體會到當日趙姨娘的艱辛與不易了,心裏十分愧疚當日未曾好生待過她,甚至連正眼兒亦未瞧過她,懇求黛玉將來能照拂她與賈環母子一二。
最後她還讓黛玉瞧了她的信後,不要太過為她擔心,讓黛玉相信憑著她的聰明與才幹,當然在寫這句話兒時,她是帶著一股濃濃的自嘲情緒的。是絕對鬥得過忠順王府其餘妻妾,是絕對能生活得很好的!至於她為何要寫這封信,不過是因著每日裏能說話兒的人太少,隻有陪嫁過去的侍書一人,心裏實在是太過寂寥和荒涼,想訴訴苦罷了。
緊蹙黛眉瞧完信後,黛玉一麵將信兒遞與一旁一臉擔憂瞧著自己的弘曆,一麵幽幽歎道:“再想不到三妹妹那樣兒一個靈醒人,如今亦已被生活磨搓成這樣兒了!”信末探春有意的輕描淡寫,並沒有讓黛玉稍稍放心,畢竟大家子的明爭暗鬥她亦是知曉一些兒、了解一些兒的,尤其探春才去到忠順王府一月有餘,這其中到究經曆了怎樣兒的屈辱煎熬、腥風血雨,可想而知!
大略掃了一遍信兒,弘曆不由亦歎道:“幸得是她那樣兒一個心內有成算的人,要是換了旁人,這一個多月下來,隻怕早已不知怎麼樣兒了呢!”說著見黛玉猶緊蹙著眉頭,他忙又笑著解勸道:“妹妹亦不必太過揪心,今兒個不是打發人與她送了東西去嗎?想來忠順王府上上下下瞧得妹妹看重她,明兒必定不敢再小瞧她的。”
黛玉聽說,到底容色稍霽,因點頭道:“如此就承哥哥吉言罷。”一顆心卻是終究放不下來,自此因時常打發人與探春送東西去,還時常與她保持通信兒,是以姐妹二人雖一直未見上麵兒,心卻較之以往更近了幾分,不消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