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插科打諢的話兒,並未能說得富察福晉容顏稍霽,仍是憂心忡忡,“你小人家家的,那裏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如今你表哥已是太子之尊,偏膝下仍無所出,這就意味著皇室正統還未得以傳承,朝中大臣會怎麼想?天下百姓又會怎麼想?也怪不得宮裏娘娘們著急了!”
說著見黛玉蹙起了眉頭,大有擔憂之態,她忙又笑道:“玉兒亦不必懸心,額娘不過白說幾句閑話兒罷了,如今你呀,也不要有什麼壓力與負擔,隻管放心養好身子,將來與額娘平平安安生下一個小孫孫即可。明兒若想什麼吃的玩的,千萬打發人家去與我說,可不要以為自己是‘嫁出去了的女兒’,便是那‘潑出去的水’了,就與額娘生分了才是。”
到底說得黛玉笑了起來,因點頭道;“額娘隻管等著,明兒必定一日三次的打發人家去要東西,管保讓額娘與大姐姐都暗地裏心疼,到時再要後悔今兒個的話兒可就遲了。”
娘兒幾個又說了一會話兒,及至一道用了午膳,又閑話兒了大半日,富察福晉方攜墨穎家去了。
送罷她婆媳,黛玉回退眾伺候之人,隻留了紫鵑伺候在側,便歪到榻上,閉著一雙美目開始暗自為先前富察福晉那番話兒煩惱起來,她早已知道皇家不比尋常人家,作皇家的媳婦兒亦比尋常人家的媳婦兒要難得多,隻之前一直有弘曆的百般維護,讓她並未有過諸如此類的煩惱,因此她並未想過這些,或是說壓根兒就有意回避了這些,卻不想,該麵對的,遲早還是要麵對的!隻不知她這一胎若是真生個女孩兒,宮裏會怎麼樣兒呢?
正想得出神兒,卻聽得紫鵑忽然道:“爺兒吉祥!”
黛玉因忙睜開眼睛,果見弘曆正滿麵含笑的立於榻前,道:“怎不屋裏去睡?在這裏睡要著涼了可怎麼樣兒?”便要伸手抱她回屋裏。
“何曾睡的,不過閉著眼睛在想事情罷了。”說著就著他的手坐起身來,一旁紫鵑忙上前與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又與她穿好了鞋子,便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這裏弘曆方笑道:“想什麼事情呢,這麼出神兒!”又道,“今兒個皇阿瑪專意把我叫到養心殿,說‘昨兒個聽得皇後說你媳婦兒有了身孕,這是咱們皇家如今頭等大事兒,你可不許累掯她,千萬要讓她身心愉悅的誕下朕的皇太孫!’,妹妹是知道皇阿瑪性子的,最是那情緒內斂,喜怒不喜於色之人,偏今兒個竟一臉喜色的與我說這番話兒,可見是十分重視妹妹這一胎的,隻怕明兒果真生下他時,連咱們所有人的次序都要被他給滅過去了。”
說得黛玉怔了一下兒,方強笑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那萬一這胎是個女孩兒呢?是不是到時皇阿瑪與娘娘們,還有哥哥都不喜歡她了?”
彼時弘曆方意識到黛玉低落的情緒,深悔自己失言了,因忙笑道:“瞧妹妹說的什麼話兒,不管是男是女,所有人都是一樣兒的疼。況如今咱們都還年輕,既然能有一,自然能有二。”又輕輕抬起她的下顎,定定的看著她,道:“妹妹可不許胡思亂想。”
見他動了疑,黛玉忙笑道:“不過白說兩句罷了,瞧你急的。倒是先回房換了衣衫的好。”打發了他去內室,她方繼續沉思起自己的來……
不提這邊兒黛玉的暗自煩惱,如今且宕開一筆,說說官賣那日被探春買走,立意要好好兒“孝敬”其一番的王夫人。
自那日被探春帶回忠順王府後,王夫人的噩夢便真正開始了。她被以為之前在賈府被賈母和元春關到榮喜堂,一輩子不能得見天日已屬噩夢;她還以為之前在刑部大牢裏拿非人的幾日已屬噩夢,卻不想,真正的噩夢,之前她的‘以為’,實在都太膚淺了!
原來如今探春已是忠順王最寵愛的妾室之一,自然有了一座屬於自己的小院兒,要安排趙姨娘賈環與賈蘭住下並非什麼難事兒。又趁著忠順王晚間來歇下時,一番軟語嬌言說得其答應了與賈環賈蘭請個飽學的夫子來家,指點二人的功課。忠順王被她哄得十分受用,不獨答應了請夫子,又承諾明兒便另辟一方淨室,讓人二人住進去,免得被人打擾。探春自是心中稱願,次日便親自瞧著人收拾了,又見過了那夫子,心中滿意,命賈環賈蘭住了進去,每日裏刻苦習學,隻等將來****之時得以高中,暫不多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