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轟鳴,震得屋內燈燭閃爍,驚回了明月的神思,這才發現就在她出神的功夫裏,萬安已經讓楊應寧半推半就的推了出去,紫薇趕緊跟了出去,遠遠隻聽見他在那裏大笑道:“萬世兄,你可不能這樣掃興,念著菩薩似的明月姑娘幹什麼,她這樣的,那裏比的了紫薇姑娘和我家菲菲來的可親可愛。”
聽到對方遠去,老鴇蘇迎雪看了一眼還有那裏默無聲息的明月,見她一臉慘白的病態,本來還想要提點幾句最終隻是說道:“你且好生歇著,蘇統領說了,明天要見你。”
明月還不及回應,蘇迎雪已經出了門,隻是臨走前對著兩個小丫頭叮囑道:“好生看著門,可別再讓人來擾了姑娘休息。”
此時的楊應寧也已經回了天一閣,他推開門,隻見幕下珠簾裏左側有一隻雲窯瓷爐,呈大禹治水狀,其中檀香冉冉,右側有一個女子正持扇輕搖,這屋中雖點了兩處明燭,可是那女子所在的地方,光線卻很幽晦,無論任何女人。在這種光線中看來都會變得漂亮些的,何況這女孩子本來就美得很,那一持扇的手指好似比那白玉扇柄,還要白上幾分,看起來格外香豔,這便是此樓牌中另一位名優,菲菲。
正中有二人正在下棋,一老一少,那年長些的穿著一身玄色的便裝,身子胖胖的,臉形很圓看起來極是可親,雖是男子的外貌,卻膚白的如是一個女子一般,雖然一看他的樣子,便知道已經有了五十開外的年紀,可是那皮膚偏生又白嫩的如是二十開外的少女一般,仁中之間更是沒有一根胡須,這樣的打扮在現下可不是多見的,要知道明朝一直士大夫中一直以留須為美,此風甚長,除了一般未曾成婚為人父的少年郎,大約隻有一種人才會不留須,那就是太監。
楊應寧看見兩人還在專注的下棋,隻得躬身行了下常禮,然後說道:“張公公,都準備好了。”
果然,這位正是現今司禮監秉筆太監張敏,坐在這位權傾朝野大太監對麵的是一個少年郎,他正舒適地伏在搖椅一側,讓一邊的菲菲姑娘為他打著扇子,軟玉溫香在側,他卻不為所動,隻是瞅著那棋盤出神,側風穿過,吹起了他漆黑的頭發,堅實的手臂伸向前麵,修長而有力的手指,握著的是個晶瑩而滑潤的白玉棋子。
此時他聽到楊應寧的聲音,不由懶洋洋的笑了笑,微微抬起頭,燭光正照在他臉上。他雙眉濃而長,充滿粗獷的男性魅力,但那雙清澈的眼睛,卻又是那麼秀逸。他鼻子挺直,象征著堅強、決斷的鐵石心腸。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翹的嘴,看來也有些冷酷,但隻要他一笑起來,堅強就變作溫柔,冷酷也變作同情,就像是溫暖的春風吹過了大地,現在他就正眨著眼睛望著楊應寧微笑著,目中閃動著頑皮、幽默的光芒,卻又充滿了機智,這樣的臉孔,這樣的笑容,便是見多風月的菲菲看在眼裏,也一時有些失神。
說起來,這位楊少爺一向是張公公的常客,可是這位爺卻是第一次見到,不過,菲菲好奇的原因,可不隻是因為這位神秘少爺的俊秀,更多的是因為他在張敏麵前的隨性,要知道,伴隨著內閣票擬的製度化,司禮監秉筆太監“批紅”的製度應運而生。票擬出現之後,依製閣票應由皇帝親自批答,但實際上卻是代替皇帝批紅的卻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雖然不及掌印位比內相權勢薰天,可是卻也是人人巴結的人物,可這少年人卻好似不曾放在眼裏,也不知道是那家的王候公子,能有這樣的派頭。
當然,這些也隻是菲菲心裏的好奇,她可是明白自己的身份,萬不敢多言問出來。
此時張敏好似才回過神來一般,伸了伸腰,然後對著菲菲說道:“你且下去吧,灑家乏了。”菲菲乖巧的退了出去。看到菲菲將門關閉後,那少年人一揚手將手裏的白玉棋子落下,然後懶懶的又趴在了椅上,接著說道:“張公,我們非要在這裏談事嘛?”
張敏笑咪咪的落下關鍵一子,然後淡然的說道:“嗬嗬,少爺,你且慢品茶,老奴卻要先取一局了。”
若是讓別人聽到必然吃驚萬份,此人居然能讓張敏稱為少爺,自稱老奴這該是什麼身份?可是天下人皆知,當今天子並無子息有存,中宮空虛。又有誰家王爺的孩子能讓這位大太監自稱老奴?
楊應寧卻一點也沒有吃驚的表情,隻是肅目走到兩人身則。
“哦,看來,我要輸了。”那少年人也仍是平和,輕鬆笑道:“張公果然好棋藝。隻可惜,張公的眼界,未免太淺了些。”少年的聲音,淡淡的響起,恰在此時,天空中又鳴起了一陣轟雷,在雷聲中,他的聲音依舊那麼平穩,更顯的別樣的廖淡和詭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