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近日暑氣漸盛,黃昏時分暑氣未消,天還的些熱,皇後在殿後清涼台中與明月乘涼。皇後近來胃口不開,日常膳食亦不過敷衍,此時禦膳房呈進她吩咐準備的冰碗,這冰碗原是用鮮藕、甜瓜、蜜桃、蜂蜜與梅子拌了碎冰製成的甜食,皇後素來貪涼,看了正眉開眼笑,明月卻是帶著笑意的說道:“陛下怕娘娘貪涼傷胃,可是不讓娘娘再吃此類涼寒之物。”
皇後看了明月一眼,也不說話,隻命宮婢也取了半碗與她。明月陪坐在皇後下首,立在一側陪伺的梅娘,看著明月案前玉色薄瓷碗隱隱透亮,碗中碎冰沉浮,蜂蜜稠淌,更襯得那瓜桃甜香冷幽,涼鬱沁人。麵上笑容頓斂,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隻是看著明月與皇後兩人談笑甚歡,眼裏寫滿了怨妒,這樣的神色,便是一側的蘭心也看在了眼裏。
明月雖也瞧見了,卻隻是在心裏暗自冷笑了一下,其實這樣的事,她若是與皇後再親近些,必會提醒一二,可是現在。。她斂了一下自己眸光,交淺而言深,隻怕是會適得其反吧,便不多言語,隻起身福了一禮,謝了皇後賞。
皇後飲過半碗冰碗,這才看著明月正含著銀湯匙,一點朱唇微微嘟起,那樣子俏麗動人,不由笑著說道:“你這個丫頭,果然聰慧,本宮入宮多年,還從來不曾這般解氣過,隻可惜,本宮不能親到現場,看見萬貴妃那吃味的樣子。”
“陛下不過是對娘娘存了一分感激,兩分愧疚而已,才會如此關注幾句,雖然不過如此,但萬貴妃心裏隻怕已是不好受了。”明月聲音輕緩,說著,慢慢放下手裏的銀湯匙有一下沒有一下的調和著碗裏的冰蜜,在她的調動之下,碗中碎冰旋轉,明月隻看著這碗裏的冰塊,那聲音也沉靜如冰的說道:“娘娘,你今天這樣,不過是引起了陛下的幾分注意而已,要想走的好,還有很長的路要準備。”
明月又看著碎冰出了一會子神,這才抬起頭來,此時日暮西山,日之紅光將雲映照為霞色,正是好風光的時候,明月卻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左右,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皇後雖然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卻也明白看出來,他有話要與自己單獨說,便屏退了左右,便是蘭心與梅娘兩個心腹之人,也喚了下去。
梅娘與蘭心兩人下了清涼台,宮裏已經開始掌燈。看著幾個宮婢提燈,梅娘讓幾個小宮婢也去幫忙,她卻是轉過身去,對著蘭心幾欲落淚:“蘭姐姐,看著她們,我又想起當年剛和你一起入宮的時候,掌燈遲了幾分,便一起讓罰跪在樓閬下,凍了一夜。”感慨間仿佛有千言萬語,隻是無從說起的樣子。
蘭心之前在清涼台上也看出了梅娘臉色不好,此時又見她攜著自己的手,十分誠掣的樣子。心下不由想起當年兩人同時入宮為宮婢,幾經苦難,才熬到了皇後身側一為掌事,一為掌衣,雖不敢說是風光無限,但皇後禦下寬容,便是她自宮外帶進來理事的花姑姑,也是個馬虎的人,並不真正多管什麼事,這宮裏的大小事物還是由她們兩人拿算的多。閉起門來,在這殿裏,她們兩人也算是自在的管事宮女,就算出去做事,看在皇後份上,也不曾有人留難,多少也算是意氣風發。那裏還會記得年少時那些不堪的歲月,如此少有見梅娘這般感懷,憶起往事,蘭心亦覺得有三分傷感,隻答:“都過去的事了,還提起來幹什麼。”
梅娘聽了此言,那眼裏的淚珠更是轉而滾落,然後輕聲說道:“我們兩個自皇後娘娘還是淑女的時候便開始伺候她,也算極是盡心盡責。。”
蘭心才聽了這話頭子,心裏已經大急,她不由橫掃了一眼四周,好在無人關注,這才不悅的說道:“阿梅,你也不小了,進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有些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還不知道嘛?要是你再有什麼混帳話,也不要說了,我不敢聽,我隻勸你不要誤了自己。”言罷轉身便走。
梅娘看見蘭心離開,心情急切,疾步而追,好容易才在回廊盡處攔住了蘭心,蘭心見梅娘走的急了,那額上都濡著細密的汗珠,此時天色已入夜,四周靜靜的隻聞幾處蟲鳴,涼風徐徐,吹得兩人額間碎發飄蕩,蘭心隻得歎道:“唉,你這又是何必呢,一點小事,便亂了分寸。”
梅娘聽到她語氣裏的關切,這才轉顏笑道:“我隻是不平皇後娘娘如此恩寵那個賤婢,姐姐看看,才幾日,娘娘便已待她如心腹,敬似座上賓,咱們姐妹兩如此辛苦,又何曾得到這樣的恩寵,若隻是這般也就罷了,你看看那賤婢一臉霸道的樣子,就不怕他日這殿裏沒有咱們姐妹兩的容身之處?”說著話,梅娘一臉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