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湛藍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明月已經起床開始修剪草木,她對花草的熱愛,當真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解,那裏像是個在教坊司裏養成的紅牌。
可是這樣在人人看來都該是粗活的工作,明月卻是自打能下床,便風雨不改,甚至很多時候比廚下的廚娘夫婦起的還要早,今天早上明月正在收集著晨起的露水,突然聽到張沐華的腳步聲,因為其他家丁的腳步,皆粗重,隻有張沐華必竟也是深閨女子,還是步緩聲輕,所以明月一聽便知是她。
想到這位大姑娘,一般不到日上三杆,從不起床,怎麼今天起的這麼早,不由回目看去,卻見張沐華正打著哈欠,一臉厭厭的樣子。
明月斜了她一眼,笑著說道:“你且怎麼起的這般早。”
張沐華懶散又打了一哈欠,,想來應是在睡夢中讓人叫醒的,她居然連頭發也沒有綰,垂順的黑發披在她的肩頭,年輕的麵容,在微明的晨光裏,透出一種青春散漫氣息。
聽到明月的問話,張沐華顯然還沒回過神來,她又走了幾步,行了明月麵前,這才努力的一邊睜著眼,一邊慢條斯理的道:“我昨天夜裏收到了義父的信,說今天讓你早些起來,應寧哥要接你先離開京城,汪直在尋你了。”說著示意她走上前來,跟著她離去。
張沐華當然不會說,其實張敏的信裏,之所以叮囑她必須一早來接明月,一是防著明月收拾東西,二是要等明月走了以後,好馬上翻找她在屋裏的陳設。
明月“唔”了一聲,接著卻出乎張沐華意料的居然沒有要求收拾行裝,反是問道:“這一路行程都有勞張公費心了,不過,這是要將我安置去何處呢。”
張沐華回首,見明月雙目清明,眼裏透著一種了然的淡定,突然之間隻覺得自己那些小算盤,那有半點,能瞞的了麵前的這個女子?
隻是,她們這相處月餘的友誼,晨起共梳妝,晚間同邀月的情份,隻怕已經在這一刻,消逸無蹤,心裏居然沒來由的生出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滋味,她是不喜歡明月與張宏治在一起時的樣子,可是在這個年代的少女,多數從小便讓教導需要容人,何況她知道明月隻是賤籍的歌姬,如何也不可能嫁人為正婦。
所以,雖有嫉妒,卻也有限,更多卻是與她的相談宜歡,何況因為她在這裏,張宏治來的次數明顯多了不少,此時看見明月那淡定怡然的神色,張沐華一時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隻是心裏卻明白,她們兩人再不如過去那般單純友好了,隻能懷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走在前麵。
走到了大道前,四五個家丁也都讓張沐華喚了過來,張沐華必竟還是深閨女子,不便送明月到門口,便囑了廚娘送她出去,廚娘拿出早就備好的幹糧,還有明月最愛吃的蒸糕及一大壺盛好的酸梅湯,明月笑著接了過來,隻是眼裏卻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張沐華——這酸梅湯需要昨天夜裏便開始下功夫,若不是張沐華一早便下了吩咐,那裏會有這麼一早便如此備的好好的?
張沐華必竟年幼,不過才十四五歲的年紀,這也是她第一次做些算計別人的事,難免心裏有些愧疚,看到明月的眼光,不由自主便垂下了眼眸,看著自己衣裙上的花繡蝴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