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這一天,朱祐樘騎著馬進了京城以後,走到京際大道上,他突然下了馬,然後眼神有點奇怪的看著汪直與明月。
明月剛想問出來,然後朱祐樘卻又莫名其妙的翻上馬,走了幾步,終是又翻了下來。
然後回頭對著明月與汪直說道:“咱們一起在這醉仙樓裏去吃頓飯吧,呆會入了宮,咱們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般說話了。”
此言一出,便是汪直也微生了幾分動容,他沉默的點了點頭,然後幾人並馬而行,明月雖然坐在馬車裏,卻也看的分明,聽的清楚,便連一側的冰含也幽幽的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入了宮,我們就再也不可能這樣說話了吧。”
明月心裏也生了幾分感觸,她回首看著冰含,突然想到那天出宮時,她也在這個位置,問過冰含一個問題,那時候的冰含沒有回答,不知道現在她會不會回答,但明月卻想再問一次,因為她想聽到自己的朋友對自己的看法。
“冰含,在你眼裏,明月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冰含聽到明月的問話,她回過首來看著明月,明月的臉映的車窗透入的斑駁光線裏,突然間她有些感歎的說道:“我不知道。或許,我們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已吧,在這世上,原不是人自己可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人,很多時候,人生是滿滿的無奈。”
明月萬不曾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細細品味了一下話裏的深意,卻又何嚐不是,當下不免又是一陣感傷……
一行人到了醉仙樓,汪直讓那幾個一直隨行的護衛在一側的桌上入了席,他自與朱祐樘還有明月坐了一桌,臨著窗,此時天色已經微黑。
明月看著在明晃的燈光下微微笑著的溫文如玉的汪直,他也不知道是如何長的,不過幾日已經白回來了,那天天一張不變的笑麵虎的臉也回來了。
大家都知道,這是他們難得的一次的晚飯,一時看著菜如流水一般的上來,反是沒人動筷子。
“總算是回來了。”朱祐樘先笑了笑。
“辛苦了這麼多天,總算還是有點成就的。”明月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覺得心裏堵的難過。
“那是做臣子該做的。”
朱祐樘為自己倒了酒,笑笑:“你什麼時候也學起官腔來了?”
汪直此時方笑笑,轉過頭來看明月:“明月!”
明月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才是,隻能拿起筷子夾了一隻小蝦放在嘴裏慢慢的咬著,等著汪直問話。
可是最終汪直卻沒有說話。
朱祐樘突然一下大笑道:“何必做小兒女態,便是明朝我們因為政見不合,當要殺個你死我活,可是今天,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嘛,我們還曾一起共過患難,存過生死,不論如何,汪直,對不起。”
萬不曾想到朱祐樘會這般說話,便是已經掛好麵具的汪直,也是臉上微有些動容的望著他,隻聽朱祐樘繼續說道:“我以前一直看不起你,覺得內侍誤國。”
汪直聽到這話,臉上難免有些微微不悅,可是朱祐樘卻繼續說道:“所以對不起,我自罰一杯。”言罷,朱祐樘自己飲了一懷酒,接著說道:“不論如何,你對百姓的心是真的,你對蒼生的憐惜是真的,隻憑如此,你以勝過那些餐屍食祿的敗類良多,不虧為真性情的好兒郎。”
聽朱祐樘說的意氣風發,汪直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得意的說道:“此生隻恨少於男兒一寸,但雖如此,汪直常對自己說,要立於天地之間,高於那些庸碌萬丈。”
明月聽了也是豪情高漲,立時舉杯而起,與他兩人共飲一杯。
一時窗外有涼風襲來,眾人正飲的歡樂,明月又有意打趣朱祐樘說道:“以後,路上有家姑娘看上他了,想要把他搶了回去做上門女婿,汪直,你可要好好護著他!”
明月說到一半的時候汪直就已就能夠有些忍不住發笑了,等明月說完他便大跌形象地笑開了。
“明月!”
明月原本也不想去理他的,還打算繼續笑他一番,不想手臂卻被他緊緊地抓住了:“啊……輕點輕點,疼……”
“你也知道疼啊?”朱祐樘看著明月陰險地笑笑,手下的力氣卻更大了。
“啊……快鬆手,疼!有你這麼對救命恩人的……!”在明月會哭狼嚎之後他才鬆了手,說了句“吃飯”後就不理明月們自己吃起飯來了。
明月揉揉胳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樓就轉過去看汪直,打算等他不在的時候統統給他都出來。
“很疼?”
“疼!”再白他一眼,“記得給明月報仇。”
“那就是以下犯上,要砍頭的。”
汪直笑得一臉溫柔,明月嗔道:“看你這麼白,沒想到骨子裏卻那麼黑……”
聽到這話,一側的朱祐樘也是爆笑出聲,吃過飯,在回宮的路,朱祐樘突然轉過來,重新望向明月的眼睛,說道:“你在不安,不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