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與汪直,楊應寧之間,明月有時候總分不清誰對自己更重要,更好。
很多時候,明月隻是下意識的去感受他們對自己的不同,用分析與懷疑的方式盡量去相信他們。
汪直應當也是護著她的,楊應寧也是,朱祐樘與她更是夜夜共臥,本就應該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可是很多時候,明月,總會在他與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一種不與其他男女相同的感情。
或許不是他們不相愛,而是已經不在有那種信任了。
明月想到這裏,不由回過頭看去看佇立在風裏的汪直,他還是清顏如玉,一身紅華的太監裝製,談不上多挑眼,滿目宮裏有些品級的太監都是這樣的裝扮,可是他立在那裏,便是千萬人中也有不同。
看著明月在回望自己,汪直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後抬頭對明月說道:“良媛,我能陪你的隻到這裏了,以後您的路要靠自己慢慢走過去了,後麵是內宮了,奴才不宜進去。”
明月聽出他話裏的意味,慢慢的回首側了一眼一旁伺候的冰含,冰含的臉上微微一征,似乎有些不解,為什麼明月要那樣看自己,但還是很快就心領神會向一側退了下去,看著冰含走出了十餘丈。
明月這才點了點頭,抬頭示意汪直與自己一起並步到了回廊裏,兩人又往裏走了幾步,看著四下再無他人,便是冰含也離著五十餘步開外了,想來也聽不清兩人的對話了,明月這才說道:“廠公,你對萬安做了什麼?”
“唉,那裏有什麼,不過是萬大人的外室才為他添了一個男丁,可是孩子身子弱,我讓人去瞧了瞧,左右不過都是這樣的爛髒事,良媛,還是不要聽的好,免得汙了您的耳。”汪直的聲音溫溫的,談笑之間更是風韻儒雅,想來如果不是親耳聽到,誰也不會想到他的話語是這麼的陰狠。
看著他的臉上神色,明月心裏隱隱有些不安,那種不安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從骨子裏生出來的憐惜,憐惜這個孩子,究竟受過什麼樣的苦難,才會變的這麼懂得保護自己。
看著明月的樣子,汪直似乎感受到了她眼裏的悲憐,冷笑了一下說道:“你怎麼了?可憐我?”
明月有些囁囁不知如何做答,說什麼可憐,明明現在的汪直比她要強大多了,好多時候她還需要汪直的保護。
便是朱祐樘有時候都不如汪直對她的照顧更加多。
汪直看著她的樣子,定定了半天,然後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說道:“我小時候也曾經不滿過,我恨上天不公,我怨天,我怨地,甚至在被眾人毒打過後,抱著佛祖的腳在那裏哭著求他,希望他能幫幫我,那怕讓我十世為地獄之苦,也無所謂。”
明月聽到這話,突然想到自己的經曆,當年她死前狠狠的說:“便化為戾鬼也要讓萬安生死不寧……”
可是現在呢,十幾年過去了,她隻不過是個無助的鬼魂,從來沒有機會離開那方寸之地,反而萬安升官發財,媳婦,外室一個接一個,這日子別提過的有多好了……
上天真的有天理嘛?
正想到這裏,便聽汪直繼續說道:“可是沒有人幫我,從來沒有,後來我總算明白了,一個人要想讓別人看起的,首先他要自己有操縱別人生死的能力,我如果今天不是西廠的廠公,人家眼裏我不過是個祖宗都不認的爛太監,可是現在……我是萬萬人之上的西廠廠公,誰敢說這話。”
聽到這些,明月長歎了一聲,由衷的說道:“謝謝。”
汪直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能良媛這一次,幫不了其他,您還是要自己多加注意,這一次您玩的大了。”
看著明月微微垂下眼睫,沉默的樣子,汪直有些不忍的說道:“嗬嗬,太後這些年已經不太管事了,但這件事可是大事,太後不會縱著,還有,皇後娘娘能穩坐後座十餘年,靠的絕不會是吃齋念佛。”
聽到這話,明月冷冷的笑了一下,接過話說道:“這後宮裏年輕漂亮的女子,就便放在燈台上的明燭一樣,點過燃過亮過,很快就會讓換掉,廉價,而且從來不缺,可是隻有萬貴妃和皇後娘娘能坐在高位這麼多年,她們的出身不是最出眾的,麵容不是最美的,能做到這一點,除卻有幾分運氣,更多的都是計高一籌。”
“你明白就好。”汪直聽了這話,淡淡的笑了笑,看著明月,然後繼續說道:“您……不也是一樣嘛。”
明月沒有否認,隻是微微的笑了笑,算是默認,好半天汪直回了她一個了然的笑容,兩人都不再多言,本來就是這般,如果略是簡單一些的人物,又怎麼可能在這吃人的宮裏活下來,更不要說活的這麼好。
言到了這裏,明月有些好奇的追道:“這事您是怎麼知道的,皇後吩咐您來辦的,還是……”
汪直聽到這句,不由有些嘲弄的瞅了一眼明月,看著他眼裏的不屑,明月立時明白自己高看自己了,雖然皇後是很想扳倒萬貴妃,可是她卻不想冒險,特別是在這樣的事上,她會用自己當槍,本來就是想置身事外,她把路劃出來了,那裏會管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就是上山下海也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