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廣遠怔怔看著月琴,右手輕撫琴弦,又放下。我道:“將軍莫要擔憂,如今我是多絡宮的主人,這裏的一切我自然做得了主,莫說送將軍這幅琴了,即使是多絡宮內那麵弦樂鏡,我也可以送給將軍。”
我的話讓馮廣遠一震,他沒想到我會說出如此大膽的話。弦樂鏡,是當年太祖皇,征兵打仗遇難時,偶然碰到的一麵神鏡。據說當年太祖皇落難,走到一處森嚴的密林內,不想山中有隻大虎,太祖皇雖英勇神武,但幾日未盡半粒米,身體已經虛脫,怎會是這大虎的對手,廝殺一翻,暗想此命休矣,可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太祖皇閉眼等待死神降臨的時候,大虎居然“嗚咽”兩聲,快速跑了,太祖皇睜開雙眼,看到的便是這麵神鏡。原來,大虎是被這麵神鏡反射的強光刺痛了雙眼,才嚇跑的。待太祖皇贏得天下後,第一件事,便是跑至這片密林,命人把神鏡搬至宮內,以表對神鏡的敬意,這麵神鏡賜為“弦月鏡”。試問,風國上下,哪個想死的敢隨便說出把弦月鏡送人的大逆之言,而這話從我嘴裏說出,似乎又是理所當然。
馮廣遠並未理睬我剛才的大逆,目光定定,終於還是接過我手中的月琴,“多謝娘娘賞賜。”
馮廣遠愛惜的抱著月琴,走出多絡宮,福公公便已快速跑到內殿,對我道,“娘娘,陛下有旨,今日朝中事務繁多,就不來多絡宮了,請娘娘不必掌燈,可先行休息,”眼睛暗暗瞟著我的神色,見我神色無異,又對外麵宮人唱道,“為娘娘沐浴更衣,準備禦膳。”
冊封當日,皇帝沒有留宿,在宮內必又是一翻笑談,但我心裏倒是鬆了一口氣,徜今日他讓我侍駕,定會惹來雙方不快,這種做法剛好,留給彼此一個喘息的空當,才好再鬥智鬥勇。
氤氳的霧氣,溫熱的泉水,洗去了這麼些日子在浣紗局的陰戾之氣。為我洗浴的宮人,麵容清秀,舉止小心,我隨口問,“何時進的宮?”
她一怔,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眶裏不知是被氤氳的霧氣熏蒸的,還是什麼,她哽咽道,“姑姑,你不記得子歸了嗎?”
我也愣了,叫我姑姑的宮人,不是都已死了嗎?見我目露疑惑,子歸快速從懷中掏出一塊娟布,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出自我手,我左右看看見無他人,“快收起來,找個時機燒了吧,這裏不適合出現這種東西。”子歸應是,把娟布又收回懷中,我問:“你姐姐還好嗎?”
“姐姐她,在宮變的時候已經死了。”子歸聲音哀戚,我的心也沉入穀底,手輕撫她高聳發鬢,“孩子,以後有姑姑在,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子歸忙跪下,行禮,顫聲道,“謝姑姑。”
我擺擺手,示意她小聲點,“今日已非昔,我會讓福公公設法把你調到多絡宮侍候。”子歸是個聰明機伶的人兒,我話中意思她聽得懂,隻默默含淚,重重點頭。
福公公的麵緣果然廣,不出兩日子歸便被調到多絡宮,隻是想到她的姐姐子珊不由悲從心來,子珊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丫頭,對我極是衷心,她生前沒有福分享的,我都轉駕到子歸身上。子珊第一次帶子歸見我時,她還是一個紮著小小宮鬢,一臉天真的小人兒,這麼多年過去,再見竟是不識,可耐歲月不饒人,宮中生活催人老,小人兒已經長大成人,當初的天真,也變得謹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