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進老河口

這是一九三九年深秋的一天。

當暮色籠罩著漢江邊的小鎮一一太平店的時候,昔日那蒼涼、斑駁、蕭瑟的氣氛驟然被一股洶湧而來的宏大的氣勢撩騰起來:戰馬嘯嘯、軍號陣陣、軍旗獵獵,車笛聲聲。一隊隊全副武裝、臉色肅然的士兵湧進小鎮,占據了各個角落,一輛輛吉普車、大卡車、小轎車在小鎮旁的公路上擺成了一條長龍。

一個令小鎮人驚奇的消息從鎮長那裏飛快地傳到了各家各戶一一五戰區長官部從樊城遷移到老河口,路過本鎮,今天晚上要在這裏宿上一夜。戰區長官司令李宗仁將軍也來了,也要在這小鎮上歇上一宿。

"嘿嘿,李宗仁將軍,指揮台兒莊大勝仗的大將軍哩!能在我們這鄉巴旮旯的小鎮住上一宿,這是我們鎮亙古少有的榮光哩!就看他的軍隊欺不欺負咱小百姓哩!"

小鎮上的鄉民們蜷縮在家中懷著各種各樣的心情……

天墨黑墨黑的,夜已經很深了。萬籟俱寂,就像這裏沒住數百人的軍隊似的,連莊稼戶的狗都已不再新奇地狂吠了。隻有李宗仁長官住的那間瓦房裏,卻還透著亮光。

副官處處長農之政將軍輕輕推開了李宗仁長官的門,見李長官還趴在那張小桌子上處理軍務,忙說:"德齡兄,不早了,該安歇了吧!"

李宗仁抬頭來微笑道:"不要老兄催,我這就去安歇!你也該安歇了吧!嗯,你剛才出去查夜,沒發現什麼情況吧?"

"嗯!沒什麼大情況!"農之政說著,蹙了蹙眉頭。

農將軍的這一微小的動作被李宗仁察覺了,忙追問道:"之政兄,沒有大情況,那一定有小情況喲!說說看,看有礙大體否!"

農將軍不得不道出來了:"剛才我們在查鋪時,發現警衛連的姚兆林的身邊多了一個包袱。我當時就把姚兆林叫醒,問他這包袱從何而來。姚兆林起先還想編排掩飾,但我見他神態詭譎,支支吾吾,斷定其中必定有鬼,便嚴加審問。最後他不得不承認了包袱是在今天途中偷的老百姓的。"

李宗仁一聽,眉頭頓時緊蹙在一起,他憤憤地說:"這還了得,這不是丟我五戰區長官部的麵子嗎?我們還未到老河口,就出了這等事!若不嚴肅處置,姑息養奸,我們豈能在老河口站得住腳!這樣吧,明天早上出發前,先召開全體大會,我要當眾處置姚兆林,以此重申軍紀!"

農之政聽了,重重地點了點頭,隨之連夜去布置第二天開會的有關事務。

……天慢慢發白了。太陽終於探出頭來,掀去了厚厚的一層夜幕。雲霧散去了,露出了太平店小鎮的那片空地上,肅然整齊地豎著的-排軍人。

李長官站在隊伍前麵的一個土台子上,臉色嚴肅,口氣嚴峻地向全體官兵宣布了姚兆林破壞軍紀的事,然後下令將姚兆林當眾處決。

被押在一旁的姚兆林一聽李宗仁長官的口令,頓時嚇得撲冬一聲跪倒在李長官麵前,一邊叩頭,一邊哭號道;"李司令長官,你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李長官,我可是你的同鄉啊!你饒了我吧!"

李宗仁長官鐵青著臉,一字一板地說:"饒了你,那等於不要軍紀!不要軍紀,那就等於沒有隊伍!沒有了隊伍,那豈能抗日殺敵!報效國家!我知道你是我的同鄉,跟隨我也有好幾年了,正因為如此,我才更要按軍紀從嚴處置!我們廣西的老鄉,更不能給廣西人丟臉!"

說完,果斷地一揮手:"就地正法!"

"砰!"一聲槍響,姚兆林當眾決處了。

隊伍出發了。李宗仁長官帶著官兵秋毫無犯地開進了老河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