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竭盡全力呼吸(1 / 3)

Chapter16.竭盡全力呼吸

呼吸,是我們向這個世界證實自己活著的最佳證據。

網絡構建的世界,虛虛實實。將自己埋在裏麵,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在微博上講述與怪草曾經度過的點點滴滴,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不管關注我們故事的人有多少,不管那種迫切想打探到別人八卦的心有多熱切,我隻是喜歡以自己的方式,將我們的故事娓娓道來。

一百四十個字,涵蓋了無數心情。

老爸老媽看到我無精打采的樣子,很多次張開嘴,欲言又止。不知道高中時候就像尾巴一樣死粘著我的同桌盧靳陽是從哪裏打聽到我回來的消息,最近幾天老是往我家打電話,我讓老媽給我打掩護,就說我不在家,外出寫生去了。

結果,掛了電話之後,她苦口婆心地說,出去和同學聚聚吧。

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悶聲不吭。

老媽又說,嗡嗡,你都那麼大了……後麵的話,她還沒來得及說,就被我製止了。

最近的脾氣變得很差,狠狠地把門一甩,將自己關在房間了,我不惜像鴕鳥一樣生活,默默的,渺小的,以為這樣就不會被人挖出來,但結果還是出乎意料,現實所帶來的撞擊,仍舊是觸不及防地來了。

幾天後,盧靳陽來我家圍堵,仿佛一切都商量好了,老爸老媽那天都出門了,家裏隻剩我一個人,突然家裏的某扇窗戶被人敲得叮咣響,膽戰心驚地走過去一看,見到了一個大腦袋。

曾經落拓的青澀少年,脫去了稚氣,眉角藏著幾分英氣。

曾經被傳過緋聞的對象,在心裏還懊惱過為什麼別人沒有發現我特別愛跟樂遙找茬,偏要執著挖掘盧靳陽看我的眼神有幾分真切。

這是高三畢業之後,就沒有再見過的人,手機上接收過他的調侃,網絡上收到過他的安慰,卻從來沒有作出回應。

像一塊不斷吸附水分的海綿,得到,索取,不曾付出。

斷絕了過往所有的關係網,害怕與曾經交織,害怕回憶起凝結成冰的舊時光。

然而,要來的,還是躲不開。

盧靳陽也見到了我,使勁地拍了拍窗,我走過去,推開窗,笨手笨腳的沒有控製好力度,再加之他閃躲不及,撞到了額頭,捂住腦門撒潑,“欸!嗡嗡你想謀殺啊?”

帶著幾句誇張的玩笑,全然是他的風格。

心裏感到抱歉,開門讓他進屋,從抽屜裏翻出一瓶白花油遞過去,由始至終都還沒開口說話的我,覺得喉嚨幹澀,將視線放遠,雙眸失去了焦距。

盧靳陽的嘴角有一抹苦笑,手裏捏著的白花油,沒有旋開瓶蓋,他說:“嗡嗡,我們多久沒見了……”

多久……時間可以考究,但距離卻是深不可測。我努力想擠出一絲微笑,迎上他的視線,結果,看到客廳裝飾鏡上糟糕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我沒有說話,盧靳陽繼續說:“高考畢業之後,你就搬了家,後來,發你短信沒有回,打你電話也從來不接,網上叫你也沒反應,隻知道你考到上海去了。嗡嗡,你可真絕情。”

垂下的眼簾中騰起一陣氤氳。

我總以為斷絕了所有的關係,切除了所有與怪草交集的聯係網,就能從殘忍的現實中掙脫,可以將怪草藏在我的心裏,拚命地告訴自己,怪草沒有死,她隻是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我們沒法隨時見麵,甚至永遠都無法再見麵,是因為她要去的地方太遠了。一個來回,便是一生。可事實並不是這樣。這些日子,不斷地有人在提醒我,醒醒吧,怪草她已經走了。

然而,我的情緒還是亂成了一團麻,低落,沉默,從熱絡的人群中退出,窩成了一隻鴕鳥。

“嗡嗡。”盧靳陽叫了我一聲,埋下頭,沒有了下文。

凝重的氣氛令人失聲。

記得有一次,學校破天荒的給我們高三畢業生放了一個短假,高二分班後就不在同一個班的盧靳陽,突然來找我說,一起去看看怪草吧。記得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路,多話的少年顯出難得的沉穩,快到醫院的時候,隻說了兩個字,嗡嗡。我回頭看著他,欲言又止的嘴角微微下垂,最終也沒有將一句完整的話講完。

錯過表白的機會,在心中蓄意準備的台詞,全都失效。

我永遠不會知道,在那一刻,被少年壓在舌根的話:因為不是你,所以根本沒法理解你。但是,我會很努力地與你朝著共同的方向望去,至少這樣,我們看見的是同樣的風景。

更沒有想到的是,他今天的對白。

“過了那麼久,依然很想問你……這樣值得嗎?因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值得嗎?”盧靳陽突然抓住我的手。

我抬頭,瞳孔的光耀穿過細碎的劉海,對上少年深邃的眼神,微微一怔。

感覺到他手心傳來的溫度。

值得嗎?為了怪草,值得嗎?因為死去的她,值得嗎?是不是太意氣用事了,是不是太脆弱了,是不是早該接受生命的脆弱了……

問題排山倒海而來,腦袋裏堵滿了糨糊,含在眼眶中的液體,從眼角跌落,一顆顆,不受控製地,帶著最沉重的心痛,浸濕了幹涸已久的心潮。

從無聲到嗚咽,抽泣,盧靳陽不知所措地抱住我失重的腦袋,我終於放開了聲音,號啕大哭。

我們在同一個地方長大,看過一樣的風景,交同樣的朋友,有同樣的夢,喜歡同樣的偶像,我會把我最喜歡的東西送給你,毫不猶豫地和你分享;我會讓你看到我最糟糕的一麵,虛偽暴躁小氣,無論怎樣都好……隻因為是你,隻因為我知道自己在你心裏的模樣。

放下這樣的你,放我獨自享受生活,我舍不得。

死亡那麼痛,我希望這樣活著,痛苦地感受著你的痛……也不願丟下你一個人。

回憶在腦海中回放,剪短了午後的剪影。

哭聲漸漸緩和,感覺到盧靳陽脖頸上一片清涼,拉開距離,不敢看他的眼睛,低頭揉著發熱的眼眶,聲音幹澀:“對不起……”還想說謝謝,擦幹他脖頸上的淚水,卻發現麵前的紙巾盒已經空了,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說:“我去拿紙巾。”之後,迅速跑到儲物間。

沒想到盧靳陽也跟了過來,站在儲物室的外麵,專注地目光緊盯著我的後背,他說:“是樂遙把你的聯係方式給了我,包括你家的地址。嗡嗡,快兩年了,兩年了你沒有參加任何的同學聚會。”

“樂遙……”手擱在雜物堆裏,整個人像是被點穴了,背脊瞬間挺直了,愣在那兒。他怎麼會知道我家的新地址?

“給我一個麵子吧,找個地方,和大家一起聚聚,好嗎?”溫柔的語氣,讓人產生分秒的遲疑,不知是怎麼想的,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少年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開。

後來想起來,仍舊不是給了盧靳陽麵子,而是因為當時他說,是樂遙把你的聯係方式給了我,包括你家的地址。

最害怕見到的人,卻是除去怪草之外,最想見的人。

回校之前安排了聚會,我幾乎是被盧靳陽壓過去的,他到我家來接我,將我塞進的士裏,一句反悔的話,都不讓我說。

熱鬧喧囂的場麵,因為我的出現而瞬間冷卻,就在我推開門的一刹那,我感覺到所有熾熱的目光都朝著我看過來,不知道是誰先叫了一起,“啊!嗡嗡!是你嗎!”也不知道是誰先衝過來給了我一個熊抱,我不知所措地麵對著眼前的一切,很認真地辨認每一張曾經熟悉的臉,卻唯獨沒有看見最想見的那個人。

每個人都謹慎地與我寒暄,避開怪草的名字。

笑容僵在臉上,壓抑逐漸迫近空氣的密度,我以上廁所為借口,從包廂裏跑出來,身後響起一曲《離歌》:一開始我隻相信,偉大的是感情,最後我無力的看清,強悍的是命運……

跌跌碰碰地走下樓梯,身後遠遠地傳來盧靳陽的聲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加快腳步,小跑了起來,直至身影嵌入了黑夜,混進了陌生的人群中,呼吸才變得順暢。提前關了手機,回到家又跟老媽交代,倘若有人打電話過來,就說我不舒服已經睡下了。轉身把自己塞到房間裏,打開電腦,一年又一年,網絡已經成為我精神的避難所。

我還是像以前一樣,去雲端森林,逛百度貼吧,以前是所有與金在中有關的網站,我每天都不會落下,現在則是料理怪草的貼吧,怪草生前瞞著身邊的人在博客上寫的生病日誌,到現在依然激勵了很多人,他們在論壇裏轉載,又到貼吧留言,他們和我一樣記得怪草,想到這一點,我的心就暖暖的。

歲月熬出頭,時光磨成粉,疏密的生命線交織出的關聯,讓回憶變得格外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