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料峭的冬日清晨，陰沉沉的，下了一夜的雪已經積滿枝頭，屋簷下到處可見晶瑩透亮的冰梭子，空偶爾飄下一朵兩朵雪花，這預示著雪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停。
甘霖搓了搓已經凍麻木皸裂的手，嗬了一口氣取暖，背上還有一個用破布帶背著的男孩，大概五歲的模樣，在背上哭個不停。
甘霖如同大人一樣在在屋簷底下走來走去，嘴裏哼著不知名的調調，哄著背上的男孩兒。
不過這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男孩是肚子餓了，甘霖見如論如何也哄不好，隻得把他放下來，從懷裏掏出一個硬疙瘩窩頭來，這個窩頭還是前一個有錢人家的孩扔的。
“這麼硬，甘蔗你怎麼吃啊。”甘霖看著這個硬邦邦的窩頭歎了一口氣，她隻能先把窩頭咬成塊兒，再讓甘蔗吃。
有了吃的，甘蔗果然不哭了，心滿意足地吃了起來，還很貼心地給甘霖喂，甘霖欣慰地一笑，沒舍得吃。
她把甘蔗抱在懷裏，看著不知愁苦的甘蔗，甘霖卻開始擔憂起來，就這麼一個窩頭，明怎麼辦，她可以餓著，可是不能餓壞了弟弟，她沒有能力，讓甘蔗跟她吃了很多苦，“要是爹娘還在就好了。”
想到二年多前，家中遭逢變故，一場大火把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化為灰燼，甘霖的爹一夜病倒，沒多久撒手人寰，甘霖的娘養活不了他們，帶著他們討飯，沒到半年，也一命嗚呼了，留下她和甘蔗兩個孤兒，她才十一歲。
甘霖擦了擦眼淚，娘臨走前再三叮囑要好好照顧甘蔗，她不能言而無信，“哥哥抱抱，冷。”甘蔗填飽了肚子，恨不得鑽到甘霖的肚子裏去。
甘霖緊了緊懷抱，看著甘蔗虎頭虎腦，他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捧著甘蔗的臉蛋道：“甘蔗，你該上背了，哥哥要去討飯，不然要餓肚肚。”她是個女孩，卻是男孩打扮，她見慣了那些人欺負她娘，因為她娘是女人。
甘蔗害怕餓肚肚，趕忙趴到甘霖的背上，甘霖把甘蔗背好，她深吸了一口氣，光著腳踩進了厚厚的積雪裏，“咯吱、咯吱”孤獨瘦的身影伴隨著一串腳印遠去。
今出門的人真的好少啊，甘霖在人流比較集中的鬧市跪著，麵前放著一隻破損的碗，隻要有那麼一兩個好心的人願意施舍幾文錢，她和甘蔗明的生活就有著落了。
可是行人們神色匆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姐弟，甘霖對來來往往的人都充滿了期望，可是每當人們從她麵前擦身而過，她的眸就黯淡一些，她自嘲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有這麼善心的人，她的娘就不會死了，不會餓死了。
她看著那些穿著厚厚裘衣的行人，行乞一年多來她也有了經驗，太窮的不會給你施舍，太富的根本不屑一顧，若是擋了人家的路，一腳踹死你，遇著慈眉善目穿戴整齊的就可以去碰碰運氣，不準還能得一兩個，“大善人，可憐可憐我吧，我和弟弟已經好幾沒吃東西了。”
那些人往往害怕被甘霖這樣的人糾纏，為了脫身，一般都會施舍一兩個錢，“拿去吧，快走快走。”
甘霖見人肯掏腰包，趕忙千恩萬謝，“謝謝大善人，好人有好報。”她一邊奉承著一邊把討來的銅板揣在懷裏，今運氣好來了個開門紅，要是再遇到幾個，她今可以給甘蔗買一碗熱乎乎的麵條。
好半，甘霖終於又現一個目標，那個人神情得意，時不時地還摸一摸腰間的荷包，她猜到這個人交了好運，一般運氣好的人心情也好，“大善人行行好吧，我和我弟弟好幾沒吃東西了。”
那個人愣了一下，半眯著眼睛打量了甘霖一眼，帶著極具輕蔑的笑，指了指他自己，“大善人？你，你吃沒吃飯關我什麼事？子，一邊去。”
“大爺，您就行行好吧。”甘霖決定死纏爛打，看那人的樣子就知道荷包裏滿滿的。
那人走了兩步又停下，伸出手對甘霖道：“大善人，你給我施舍一點兒吧，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周歲幼兒。”
甘霖倒是一愣，她還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跟她一個要飯的哭窮，“大老爺，您拔一根身上的汗毛也比我們這些人強千百倍啊。”
那人聽了哼哼一笑，“猛地就給了甘霖一腳，罵罵咧咧揚長而去，“老子本來不想打人的，叫花子給老子帶來黴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