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打工三(1 / 2)

玉枝打工三

大歡今晚的胃口不好,隻吃了半碗飯就不吃了。玉枝把鍋碗涮了涮,然後往鍋裏倒了一盆清水,又點起了柴火。玉枝現在改燒柴禾了,她家過去是燒煤的,燒煤幹淨,也方便,在村裏數罷老支書家就數她家先燒的煤了。現在呢,現在她改燒柴禾了,她總是說,燒柴禾做的飯出味兒。那過去咋燒煤了呢,沒有人問過玉枝,玉枝心裏也不好受,吃不著羊肉再不說羊肉膻,不是張不開嘴了嗎。

火苗從灶裏伸出來,像一片大舌頭,舌尖是白的,舌身和舌根卻是紅彤彤的。火舌舔著灶門,一下連一下,有時還躥出來向空中舔,一會兒也不間斷。玉枝的臉也被這紅舌舔得熱熱的了,心裏就想,還是燒柴禾好,看這多有意思呀。玉枝心裏輕鬆了不少。一會兒,鍋裏就吱吱地響了。玉枝停下往灶裏放柴的手,用火勾把灶門的灰向裏攏了攏,然後就站起身來。她從門外拿著臉盆再進灶屋時,扭頭向灶門一瞅,灶裏的火已經熄了。玉枝用碗把鍋裏的熱水舀到臉盆裏,就端了出去。

把盆放在大歡床頭的凳子上,玉枝先把手插到水裏試了試,然後從肩上拽下毛巾,在水裏濕了,兩手麻利的一擰,一個熱熱的毛巾團就握在了玉枝手裏。接著,玉枝彎下腰,一手托起大歡的背,這隻手中的熱毛巾就在背下很慢地擦了起來。玉枝把大歡的身子全擦了一遍後,她也感到累了,直了直酸疼的腰,可兩肩膀也酸了起來。她稍微停了一下,然後就端著盆子離開了大歡的床。

玉枝今天真的是累了,這些天來她就覺得自己特別累,一到晚上身子就像散了架一樣,渾身都鬆塌塌的,骨頭縫裏也像趴進了小蟲,都酸酸地難受著。她問了一下大歡後,便早早地睡了。玉枝躺在床上時,院子裏就靜了下來,隻有大歡的喘氣聲。過去她家的院子可不這樣,要想靜下來,非村裏人基本都靜下來後才行的。從什麼時候開始清靜的呢,玉枝想,是從大歡得病後吧,應該說是從二兒子結婚後,她家就清靜了,晚上再沒有人來她家串門子了。開始的時候,玉枝不習慣,晚上想叫誰來,也沒有人來。現在呢,她習慣了,沒人來正好,沒有不散的酒席,也就沒有不散的話場子,落個清靜不好嗎。雖然是這樣想,可玉枝心裏,還是覺得酸酸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躺在床上的玉枝,今天睡得特別快,想著想著就睡著了。睡著了的玉枝心裏很舒展,身體也舒展地伸著,肚子上隻蓋了一條薄單子。睡著睡著,玉枝就覺得身上有點兒涼了,這感覺咋這樣熟呢,玉枝迷迷糊糊的。這感覺越來越清晰,玉枝想起來了,這是身上落雨的感覺。這時一個夢走進了睡著的玉枝腦子裏。

夢中她看到了婆婆躺在院子西南角的小棚裏,棚的上麵是一塊白色的塑料薄膜,婆婆就睡在棚下那張用繩子繃的軟床上。空中先響起了雷,一個連一個地打著,一會兒下起了嘩嘩的大雨,婆婆的身子在床上縮成了一團,上下牙不停的碰撞著,甚至還發著微弱的呻吟聲。玉枝分明是聽到了婆婆的呻吟聲,就叫大歡,大歡,娘在外麵呢!大歡翻了個身子,棚裏不漏雨的,睡吧!大歡又睡著了。玉枝怎麼也不睡不下去了,她起身,摸了個化肥袋子披在身上,出了門。她來到棚裏時,婆婆已經不在呻吟了,像睡著了一樣。玉枝把單子給她往上麵蓋蓋,就回屋去了。

第二天,婆婆就死了。婆婆得的也是癱瘓病,躺在床上都兩年多了。玉枝覺得婆婆的死有點兒太慘了,老早就死了丈夫,一個女人家把大歡熬大也不易的。可大歡卻不這樣認為,他總說娘這病是沒治了,早走她早享福。這時,夢中的玉枝突然看見婆婆向大歡的床走了過來,伸著長長的一隻手。玉枝啊的聲坐了起來。

坐起來的玉枝,心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跳得厲害,睜著眼四處望,婆婆在哪裏?可夜色灰灰的,什麼也沒有。這時,她就聽到福子正大聲的喊,娘,大娃得急病了!你快去看看。玉枝吃了一驚,孫子大娃日落的時候還好好的,咋說就病了呢!玉枝一時傻了。這時,福子就喊,你快去俺家看看,我去請醫生!說罷,就咕咚咕咚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