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光打破了沉默,肅然地說:“我們不能讓玄天察覺到。”
“恩?”他這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讓我茫然地抬起頭來問:“你是說……什麼不能讓玄天察覺到……”
“我們不能讓玄天知道,我們要通過為他造一個夢境的方式來改變他以前的一個想法。”聖光解釋道。
“為什麼不可以呢?羅大勇想得雖然幼稚、簡單了一點,但是如他所說,如果和玄天溝通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那麼事情不就會順暢許多嗎?”我問。
“如果要那麼做了,事情不僅不會順暢,反而會更棘手。這就是我很急很突然地把你叫到這裏的原因。”聖光繼續說下去,“人對於過去的記憶,是寫在人的‘阿賴耶識’的潛意識裏的,那裏並不受人理性的控製。在人沒有警覺的情況下,那裏的防禦是零散的、潛在的、不成體係的。如果有‘有人要入侵到這裏來,企圖篡改’明確的信號傳遞到這裏,潛意識就會將將那些零散、潛在、不成體係的防禦構建成一道堅固的屏障,強大無比。而人的主觀理性是無法戰勝這種本能的意念的。也就是說,即使玄天主觀上想配合我們,他也是無法戰勝自己潛意識裏抗拒別人篡改自己記憶的防禦。”
聽聖光這樣對我說,我還是一臉的迷惑。
“這麼說來好像有點抽象。其實簡單打個比方,你一下子就明白了。比如,你的褲子後麵破了一個洞,在沒有人告訴你之前,你還是穿著它輕鬆如常,但是,當你要好的朋友提醒了你之後,一切就不一樣了。你會覺得羞怯,懊惱甚至如坐針氈,如果你的身後有人在竊竊私語或者在說笑,你甚至都會懷疑他們是不是在笑你褲子上的洞。你的理性告訴你,也許他們私語或者說笑的內容可能和你褲子上的洞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你還是本能地覺得很不自在。”聖光說。
“嗯,的確是這樣。其實心裏明明知道,別人並不會有那樣的惡意,但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就好像我因為事故失卻左眼,我在衛生間裏第一次看到空蕩的左眼眼眶,看到那醜陋的樣子,心裏就升騰起所有的同學們都會遠離和嘲笑我,整個世界都會嫌棄我那樣的想法。其實,他們還是很友好的。”
“對,其實這種現象的出現,就是因為當你‘意識到’的時候,潛意識裏的防禦就已經建立起來了,並且不被你的理性所主宰。而你所做出的非理性的行為,就是這種潛意識防禦在現實生活中的投射。而這種表象,隻能反應出這種潛意識防禦的威力的冰山一角,潛入人的意識空間裏,真正和這潛意識的防禦力較量的時候,你會發現它真的很難纏……”
“難纏?”
“對。說它難纏是因為如果和它發生正麵衝突,它幾乎堅固到堅無可催的程度。但是實際上它又很脆弱,比如,你換了一條完好的褲子,移植了我的眼球重獲光明,這個防禦就解除了,也就是說它好像輕而易舉地就被瓦解了。然而,它的本體雖然瓦解了,它卻以另外一種形態永久的在你的潛意識裏定居下來。比如在你下次再穿褲子前,你就會下意識地去檢查褲子後麵有沒有破洞,下次打傘上街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避開擁擠的人群。這種下意識的行為,就是這種潛意識防禦的生命力的延續。所以說,人生的經曆和生命的感受,看似虛無,實則珍貴。有一些東西,入了眼,入了心,就再也挖不掉了。”聖光意味深長地說。
聽聖光這麼說著,我的心底泛起繁複的感受來——生命之初,每個人都是一片未及開墾的沃土。你第一次看到歡笑,快樂就種在那沃土裏,長出樂觀;你第一次耳聞爭吵,紛爭就種在那沃土裏,長出介介懷;你第一次感受嗬護,安慰就種在那沃土裏,長出依戀;你第一次體會疼痛,傷害就種在那沃土裏,長出不安;你第一次經曆離棄,背叛就種在那沃土裏,長出心防;你第一次體悟守候,忠誠就種在那土壤裏,長出信賴……陽光照耀著這片沃土,風也從上麵吹過,有潤澤的雨水,也有殘忍的冰霜,歲月變遷,枯榮輪換……所不同的是,有的人繁榮旺盛,有的人日漸荒蕪……就好像我們這一群人——我、聖光、蘇子晨、羅大勇、寧寒、雷、閃電還有新加入的謝安洵,我們原來都是繈褓中的懵懂的嬰兒,現在我們已經被經曆雕刻出屬於我們自己的思維與性格,變成了風格迥異、彼此互補的麻瓜魔法師。
而與此同時,一份對於夢之國光複征途前路未知的迷茫,又浮現在我的心頭。
“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我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