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供移植的眼球等到了,移植手術也很成功。
你知道我現在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嗎?那感覺……就像是有一個陌生人在盯著我看一樣。然而沒有什麼陌生人,就隻有我自己,我隻是在和自己對視。這種分裂的錯覺,讓我感到別扭、不安,又覺得新鮮、刺激。
我又能看見了,又變回原來的樣子。甚至連一點傷疤都沒有留下。
於是,我對著鏡子笑了笑。我是在對著自己笑,也是在對著他笑。
他是誰?他是此刻存在在我身體裏的奇妙的分生。
他是誰?他是聖光,用他的靈魂彌補了我生命的殘缺的王子。
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也許“心有靈犀”本就不是一份需要靈魂用盡全力的情感。它好像清風那麼愜意,像細雨那麼輕柔,它可能就隻是擦肩而過時不約而同的一次回眸,它可能就是要遠離時不經然間便停下腳步的一份等待,它可能隻是在我感到害怕時你恰好抓住了我的手,它可能隻是我在心底默默地哼著一首歌的時候你卻輕聲地哼出了下一句……它甚至比這些都還要輕微,它什麼都不是,隻是命運讓我在這茫茫人海中遇到你的旨意——
你跌入了苦難的深淵,而人生的罅隙裏,我在等你。
我人生的拚圖遺失了一塊,而卻你把自己的那一塊兒遞給了我。
“聖光,到我的意識空間裏來。我有一個夢境要給你,或許這能幫到你。”我抬手為聖光拭去臉上的淚。
聖光茫然地看著我,沉默著。而所有人的目光,此時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倒是蘇子晨先道出了心底的疑問:“間接感受不是無法用來誕夢嗎?”
“聖光,相信我。因為這個夢境是我和你共同的夢。”我一邊說著,瞳仁裏魔法之光湧動了起來,我用從聖光那裏承襲而來的初階的誕夢魔法,構建夢境。
而聖光,化作一束藍光,衝進了我左眼淡藍色的瞳仁裏。
【蘇淺淺·意識空間】
一道藍光在我的意識空間裏慢慢地彙聚成聖光的樣子。
在我的意識空間裏,一顆懸浮在那裏的夢境球,已經在等著他。
他靠近那夢境球,把手伸出來,把它捧在手裏。藍色的光,頃刻間把他吞沒。
【夢境·蘇淺淺】
夢境以這樣的一幕開始——
醫院,深夜,我躺在病床上,驚恐地張大了眼睛。夢鳶成群結隊地棲息進我的眼眸,就好像那裏是它們的溫暖巢穴。棲息進我的左眼的夢鳶,在我的意識空間裏,彙聚成一個目若朗星的少年。那正是聖光。
聖光就這樣,在我的夢境中,看到了他自己。
4、錯綜相連的機緣
【夢境·蘇淺淺】
——聖光看見自己在說話……
在你的世界裏我叫安澤雨,在我的世界裏,我叫聖光。
而在聽他自我介紹的人,是我。
——他看見自己曾經作為安澤雨存在時,身患白血病,在病床上掙紮的時光……
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在極短暫的清醒的時段裏,看到所有人都在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緊張地忙碌著。同時也知道遠在台灣,還有一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人,願意把他具有新鮮造血功能的骨髓捐獻出來。
那個願意捐獻給他骨髓的人,與謝安洵湧動著同樣的血緣。
——他看見自己在涉虛勝境裏拉著恒幽的手……
兩個少年手拉著手,走在那散發藍色熒光的叢林裏,步履輕盈。一個男孩兒對另一個男孩兒說:“等我們長大了,你可以讓人類有最沉穩的睡眠,我能帶給他們最美妙的夢境……”
而恒幽的靈魂就棲息在蘇子晨的身體裏,蘇子晨是與我血脈相連的堂弟。
——他又看見……
已經灰飛煙滅的錦幻,在遺留的夢境中說:“我非得要把實際上架在第二組和第三組風車之間的電線杆畫在第一組和第二組風車之間。誰說素描就一定得遵照原物?這一次我偏不!這是我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在我畫這幅畫的時候,心裏竟然咚咚地響個不停。那咚咚聲,正是我的夥伴們在向我邁近的腳步聲。”
而這個錦幻,竟然就是他在美術班裏相處很愉快的女孩兒林楚楚!
——他還看見……
羅大勇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