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沫橋二
僧憐俗愛，草繩冰河難隔斷
出西關大街往南二裏有片低窪地，人稱西下窪。在早是垃圾場亂墳地，後來成了窮人的棲身地。低矮破爛的泥草房，七拐八岔的窄街巷，房前屋後堆滿鏽鐵破布碎玻璃，陰溝明渠淌著臭水青泥。
西下窪有三多：孩子多，寡婦多，捂臭腳的多。這裏的漢子，都是鄉下混不下去來城裏討活路的。白天下死力氣幹活掙飯，夜裏下死力氣睡老婆生孩子。白天黑夜地下死力氣，久而久之就氣血兩虧死得早，撇下寡婦孩子成了兩多。所謂捂臭腳，是西下窪的專用語。
西下窪南鄰草繩河。這河是府河的一條支岔，確實像條爛草繩，水大四處流，水小爛泥溝，官家不管，富人不理，沒錢治河，也無人修橋。隔河南岸有座廟，叫普濟寺，香火盛和尚多。岸南和尚有心普濟，岸北寡婦可憐兮兮，一條爛草繩豈能阻攔。偷情幽會，送糧濟柴，和尚們都是背鞋赤足淌河踩泥，天暖還好，到了寒風刺骨堅冰割肉季節，腳都凍成紫蘿卜。半夜不便燒水溫腳，就有那癡情寡婦攬腳入懷，用心窩窩捂暖和尚哥的冰腳。捂得多了，寒氣歸內落下病根。西下窪的寡婦，最常見的病是心口疼，最惡毒的罵，是“捂臭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