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禦書房內。
元樂瑨皓看似批閱著奏章,但許久過去了,桌上的奏章,連翻也未曾翻動一下。
“你讓我進去。”
......
“滾開。”
......
殿外嘈雜的聲響,斷斷續續的傳進元樂瑨皓耳內,讓心裏本就有些複雜沉重的元樂瑨皓不覺得皺了皺眉,“陳公公,是誰在外麵?”
“回皇上的話,是明貴妃。”
陳公公聽到元樂瑨皓的問話,連忙躬身回道。
元樂瑨皓眉頭一瞬間皺的更緊,但旋即鬆快,臉上的神情,亦隨之悉數斂去,平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緩緩的道,“你讓她進來。”
“是。”
殿門敞開,落日的餘暉將那一道站在殿門外正中央的身影,與殿內拖出一道老長老長的影子。那影子,直接附著在元樂瑨皓麵前桌上的奏章上,形成一道陰影。
元樂瑨皓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望去。
那是一個四旬有餘的女子,但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明顯的痕跡,一襲華麗的錦袍,高貴的姿態,更襯托出了那份經過時間沉澱過後的雍容。
她,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子,她的魅力,完全不曾因為她的年紀而減退,但就是這樣的絕色,卻引不起坐在桌前的男子眼中半分波瀾。
“陳公公,你出去吧。”
元樂瑨皓對著陳公公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陳公公立刻察言觀色的躬身退出殿內,並且在退出的同時,帶上了殿門。
禦書房內,片刻的黑暗。
“你找朕,有何事?”
“難道臣妾就不能關心關心皇上麼?”明焉嵐挑了挑眉,聲音中帶著絲冷嘲熱諷的意味,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麵前這一個將近三十年‘丈夫’的男人。
猶記得豆蔻年華的年紀,十裏紅妝,她成為他的太子妃。那一年,他對她嗬護備至,每每夜裏聽到他睡夢中都低喃‘嵐兒’二字,她以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但直到那一個女人出現,她才知道她有多天真,才知道他換的那一個‘嵐兒’,究竟是哪一個‘藍’字。三年太子妃,他登基為帝,名正言順的皇後,卻淪為貴妃,引以為傲的兒子,突然夭折,而緊接著,又被貶入冷宮。她的愛、她的恨、她的情、她的怨,該向誰去訴說。
而現在,他又故意針對自己的兒子,收了自己兒子的兵權......“難道你就如此容不得我們母子?”尖銳的聲音,突兀的劃破禦書房內的寂靜。
“不管朕今日怎麼做,你們母子的地位,都不會變。”元樂瑨皓在心裏微微歎息了一聲,平靜的說道。這是他欠了他們母子的。
“你這話,誰信?”
明焉嵐聞言,止不住冷冷的嘲諷道。
“朕知道這麼多年來,是虧欠了你們,朕也一直在做彌補。”
“你如果真的覺得虧欠,就應該將皇位傳給洺兒。”
“除了皇位,朕什麼都可以給他。”
“你......”
“焉嵐,你該知道朕今日為何會這麼做。”元樂瑨皓沉重的垂了垂眸,再睜開時,卻是一抹淩厲一閃而過,望著明焉嵐,麵無表情的道,“這麼多年來,朕一直培養軒洺,也有意將皇位傳給他,但就是因為你,讓朕改變了主意。”
“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說什麼?”元樂瑨皓的眼神,讓明焉嵐心裏忽的一突,衣袖下的手,一寸寸的握緊而不自覺,但麵上卻始終維持著前一刻的神情未變。
“有些事,朕不說,並不代表著朕不知道,你該好自為之。”
明焉嵐漸漸的穩住心神,若是他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事,怎麼可能還會讓自己活到現在,對,他一定不知道,“皇上難道要將什麼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臣妾頭上不成?”
“張太醫。”
短短三個字,讓明焉嵐刹時白了臉色,身形竟有一絲搖搖欲墜之感,“你......”
“朕之所以殺了張太醫,就是不想將此事張揚出去,你該知道,謀殺皇帝,是什麼罪名。”元樂瑨皓冷冽的話語,倏的如一把利刀懸在明焉嵐頭頂。
當年,出冷宮不久的明焉嵐,意外的從張太醫那裏知道元樂瑨皓身受重傷之事,因此,威逼利誘的讓其在他的藥中下了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
這些,都是他逼她的。
“為什麼?”
既然知道她下毒,他為什麼不殺了她?
“軒洺看似冷情,卻最是注重親情。”六年前,當元樂瑨皓知道張太醫在他的藥中偷偷下藥後,他也查到了是明焉嵐所指使。
可是,畢竟是他虧欠了他們母子,特別是元樂軒洺,若是此事道出來,他該如何自處。這個兒子,他虧欠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選擇殺了張太醫,隻想將此事永遠的掩埋下去。而毒藥的分量也很輕,即使多年,也沒有要了他的命,隻是日複一日的虧損了他的身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