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反手揮舞冰刃,冰劍打在蛇的身子上,發出一種非常奇怪的聲音。不是肉體的鈍響,也不是堅硬鱗片的聲音,而像是,打在水麵的聲音……
三條胳膊般粗細的純黑色的大蛇,在地麵上來回遊動,將幽冥包圍起來。
魂獸?不太像。
眼前的三條黑蛇,通體漆黑,渾身沒有鱗片包裹,仿佛是渾圓一體的外形,沒有絲毫的裂縫或者隆起,毒蛇的表麵反射著清晰的高光,看起來像是黑色的毒液……等等,黑色的毒液……
幽冥抬起頭,目光看向遠處的呪夜。
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幽冥會看向自己,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微笑。呪夜抬起右手,那隻手上戴著一個尖銳的金屬手套,他輕輕地劃開自己左手的掌心,然後蹲下身子手背貼到地麵,他攤開手掌,黑色的血液從他的掌心湧動而出,化成更多的黑蛇,朝幽冥湧來。
“你用血液進行戰鬥?你怎麼做到的?”幽冥的瞳孔收緊成一條窄線,“你究竟是什麼怪物?”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老人家,你落伍了。過了這麼些年,你還以為亞斯藍的戰鬥方式,依然停留在你們那一代笨拙而愚蠢的肉體搏鬥上嗎?”
【西之亞斯藍帝國·白色地獄內】
銀塵的腳步聲回蕩在洞穴裏,他的腳步聲很輕,也很謹慎。
洞穴內的溫度非常地低,整個洞穴的岩壁,泛出一種沒有生機的死灰色,這裏像是一個沉睡在冰凍湖底的洞穴。洞穴裏幾乎沒有空氣的流動,看起來整個洞穴雖然很大,但是並不與外界連通,是一個徹底密閉的空間。
銀塵的心裏漸漸升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怪異感。
白色的寒氣沉在洞穴底部,把地麵覆蓋起來,沒有明顯的空氣流動,寒氣緩慢地變換著形狀,沒有明顯的流動,然而,卻不斷有冰冷陰森的感覺從洞穴深處吹來,拂在人的臉上,像是死去的鬼魅在衝著人貪婪地舔食。但這並不是那種怪異感的來源,銀塵閉上眼睛,四周依然沒有任何魂力異動的跡象,但是,偏偏有種無法言喻的恐怖,如影隨形。
肯定有哪裏出了問題,但是究竟是什麼問題?
護心鏡飄浮在銀塵的前方,照亮出一小塊區域。
和之前的尤圖爾遺跡一樣,整個洞穴依然沒有任何光亮,黑暗像是黏稠的液體,四麵八方塞滿了所有的空間。
借著護心鏡發出的光亮,銀塵打量著這個埋藏在山崖深處的洞穴,洞穴不是很高,但是卻很深,自己一路走進來,都沒有看到盡頭,周圍的石壁上,蒙著一層看起來非常奇怪的白色粉末,說是粉末,不如說是一顆一顆排列整齊的針尖大小的白色圓點,密密麻麻,非常整齊。
銀塵腳下傳來的觸感告訴他,他此刻踩的,已經不是堅硬的岩石了。他抬起腿,擺動了幾下,長袍的下擺拂開濃稠的寒霧,白汽散去之後,銀塵看見,此刻的地麵上,長滿了無數白色的幹草,看起來像是枯萎了的蘆葦葉一樣,一條一條平鋪在地麵上,顏色是死氣沉沉的灰白。整個洞穴的顏色都是這種讓人聯想到死者皮膚的灰白色。
所以,這裏才被稱為白色地獄吧?銀塵低頭想著。
突然,有人從下方的寒氣裏,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腳。
【西之亞斯藍帝國·尤圖爾遺跡·鮮血祭壇】
堅硬巨石鋪成的地麵上,是深深淺淺的砍鑿的痕跡,黑色的冰晶四處碎裂,黑色的液體仿佛血漿一樣噴灑在四周的雕塑上、牆壁上、地麵上。
這是一個慘烈的戰場,勝利者,即將舉起他最後的刀刃,砍下敵人的頭顱。
而失敗者,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刀刃的落下。
此刻的幽冥,倒在地上,渾身綻開了無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漿已經把他的黑袍浸泡飽滿,他的臉上、手上,都是已經幹涸的血跡。
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視線模糊一片。
過了好久,他的視線才重新變得清晰起來,他看見遠處倒在血泊裏的寒霜似和呪夜,他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他裂開的嘴唇終於再一次勾起了那個熟悉的弧度,那個性感的、充滿力量和神秘感的殺戮王爵的微笑。
他掙紮著站起來,手中重新凝結好黑色的冰晶,他拖著布滿傷口的雙腿,沉重地朝已經無力反抗的寒霜似和呪夜走去,他隻需要舉起勝利者的刀刃,然後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
這麼多年來,他依然站在殺戮的頂端,從未有人可以超越。
“即使是你們,也不行。”幽冥看著此刻恐懼的寒霜似和呪夜,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憐憫和同情。但是他沒有貿然靠近,即使此刻,寒霜似和呪夜體內已經沒有任何魂力殘留,奄奄一息。但是,他不會再犯同一個錯誤,致命的錯誤。
他高高地舉起黑色冰刃,遠遠地瞄準寒霜似的心髒。
這時,他英俊而邪惡的麵容突然被金色的光芒照亮,絢爛的金光像是瞬間洶湧而來的金色霧浪。
閃爍的光門裏,漆拉白皙而淡然的麵容,從裏麵走出來。
他飄逸的長袍依然垂墜柔順,如同從黑暗的夜空剪裁而下的天幕,他的頭發甚至都紋絲不亂,仿佛一切的戰亂、廝殺與狼狽都離他很遠,他永遠都是那個在時間的長河中,淡然地審視和裁決一切的隱者,沒有立場、沒有感情、沒有憐憫、沒有惡意,但也並不善意的隱者。然而,當他看見渾身浴血,正舉著刀刃,仿佛一個惡魔般的幽冥時,他的麵容還是明顯地變了。
“幽冥,這是怎麼了?”漆拉從光門裏走出來,麵對著幽冥。
“漆拉!幽冥叛變了白銀祭司,他想殺了我們,他幫助天束幽花開啟了鮮血祭壇的大門,放走了銀塵和麒麟!”寒霜似從血泊裏掙紮著撐起身子,他看著漆拉,急切地說著。
漆拉轉過身,看著身後兩個已經無力反抗的躺在血泊中的年輕王爵,他回過頭,麵對著幽冥,眼裏突然升起銳利的殺意。
“漆拉,我們被騙了。”幽冥的呼吸非常混濁。
“你是說,被他們兩個?”漆拉問道。
“不是,是我們被白銀祭司騙了。”幽冥抬起碧綠的眸子,看著漆拉,他的臉上沒有憤怒,隻有一種非常疲憊的絕望,“白銀祭司想要更新換代整個亞斯藍原有的王爵體係,他們的任務不是殺蓮泉、銀塵,而是殺我、特蕾婭,和你。所有原來的王爵都會被重新替換。”
漆拉的眸子劇烈地跳動著,他美豔如雪的臉上此刻漸漸籠罩起一種銳利的寒意,他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轉過身麵對呪夜和寒霜似,他漸漸後退,他隻能後退,退到和幽冥並肩戰鬥的陣營,因為他此刻已經明顯地看見,剛剛還奄奄一息的呪夜和寒霜似,已經從血泊裏站起,他們臉上已經升起了明顯的邪惡的笑意,充滿著嘲諷、同情、憐憫,和最後殺戮前的狂熱。
“你終於明白了吧。”雖然看不到漆拉的表情,但是,幽冥卻能夠看見漆拉因為憤怒而顫抖的肩膀,幽冥低頭笑了笑,充滿嘲諷地說,“我們這一代王爵,快要消失在曆史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