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這魚之所以如此興奮,想來是身前這堆篝火的緣故,世間飛蛾小蟲,均多趨光之性,雖被燃成一抹清煙,也不肯稍稍猶豫。
某些魚類也如此,朱海還記得,早些年在冬天的時候,集子裏唯一對自己好的猛大叔就會鑿開河上一塊冰,在冰洞前燃起一團火,一網下去就是滿滿的一網子魚,拿僅存的左臂吃力的拉起來,那時候,自己就會興高采烈的拉著猛大叔另外那隻空蕩蕩的袖子歡喜得又叫又跳。
隻可惜,猛大叔前年就死了。
這個曾經的部落勇士,吃了隻有單臂的虧,死在了挑釁的蘇的木棒下,據說,蘇也是被犬乙所指使的。
“犬乙!”少年一想到這個名字,臉上的肌肉便刻毒的抽搐了一下,握著柴棒的手指關節也已經發白。很難想象這樣的表情會出現在一個宛如幼童的少年身上。這時候,湖水裏的漾動越發劇烈,仿佛這汪如銀的燦爛正在被一根無形的棒子攪動似的,由此也可以想像得出來裏麵那條魚是如何激動興奮。
火光熊熊,不時發出一聲“篳撥”枯枝炸裂的輕聲,除掉不住傳來的水聲,四下裏完全的安靜了下來,朱海默默的坐在旁邊,像是黑夜裏的一頭伏獸,連呼吸也放得極輕極緩,看上去仿佛是一塊石雕。長年來的艱辛早就將他的耐心鍛煉了出來,與冬天在雪地裏潛伏整夜獵兔的時候相比較,此時的等待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沒有添加柴枝的火堆漸漸熄滅,在深黑的夜裏,餘燼泛出濃重的深紅色,隨著風的吹拂明暗起伏,就在這時候,水麵忽然嘩啦一聲,那條狡猾的魚終於忍耐不住,躍出星光粼粼的水麵。
朱海的眼裏猛然綻出兩點綠芒!猛然和身撲了上去!
他手臂上的傷處被汗水流入,不僅是痛,更是麻癢,這靜靜等待的時間簡直就是一種可怕的煎熬,現在,終於不必再等了!
湖水極寒,朱海在火邊保持這個姿勢坐了這許久,早已是大汗淋漓,連身下的石也被浸了一層濕。可此時身一入水,立即仿佛在數九寒天身入冰窖,連呼出來的氣息似乎也被馬上凝結,牙關更是情不自禁的上下相擊,發出“得得得”的清脆響聲。
可是他的手卻死死的掐住了那魚的鰓!
無論身體如何顫抖,那魚如何掙紮,水怎麼嗆入咽喉,朱海的右手卻似被鑲嵌在了那魚的鰓上,一絲一毫也沒有鬆動的意思!直到他被凍得眼前發黑,神智幾乎都要喪失的時候,右手上的那股巨大的掙動之力終於停止了。朱海連滾帶爬的上了岸,抱著火堆烤了一會兒,哆嗦得似一支風裏的殘燭。
很快的,肚中的饑餓便驅使著朱海動手對這條魚進行加工。奇怪的是這條魚雖然因為離水後已經無法動彈,但其皮卻是異常堅韌,連上麵的鱗片都刮不掉,朱海一怒之下直接將它拿到火上去烤,誰知烤著烤著,火越來越小,魚反而又蹦達起來。
又折騰了這麼一會兒,天漸漸的亮了,朱海才發覺這條魚與以往所見的確不大一樣,渾身上下通紅,在身體的後部卻還有兩條小腿,鱗片亮閃閃的在晨光中十分觸目。
這時候遠處“啪不,啪不”的叫聲又遙遙的傳來,沒過多久,那隻機靈的小精衛便又飛了轉來,它直接停在朱海的肩膀上,啄啄羽毛,剔剔爪子,接著甩甩腦袋,見朱海望著麵前這魚似是一籌莫展,馬上飛了出去,回來的時候喙裏已銜著一隻小小的黑果。
不知怎的,當小精衛再次飛下來駐足在朱海肩頭的時候,那條紅魚猛然劇烈的掙動起來,朱海一不小心,那魚就脫了手,在地上死命的跳騰,直蹦起數尺高,他立即撲上去再次將魚鰓掐住,這時便是再笨的人也知道那小黑果是這魚的克星了,朱海順手拿過那粒黑果塞進魚嘴裏,那魚立即若觸電一般劇烈的顫抖起來,沒過一會兒,身上的亮紅色鱗片層層脫落,露出裏麵油黑的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