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模樣十分威猛,與尋常坐騎不同,渾身漆黑,兩首四尾,四隻澈紅色的眼睛裏,盡是呼之欲出的凶厲氣息!
因是被生生阻止住奔勢,那馬極淒厲的一聲長嘶,人立起來,蹄下的雪塵卷湧如霧,它疾奔時迅疾如閃電,根本難以看清細節,眼下停住,才發覺這馬兒的鞍韉上竟是嵌了三隻籋口,布翅,枝尾,象形的古怪飛禽。
若再看得仔細些,更能發覺,係在這馬身上的韁繩雖然看似黑漆漆毫不起眼,表麵卻有一層朦朧的血光在隱隱流動,看那模樣,赫然是上古傳聞裏的顓臾藤,此物傳說乃是上古大神顓臾的血脈所化,最喜人畜血食,近之便以其藤纏繞,若是將此藤每天都用新鮮人血浸泡,反複十年,再以秘法打磨,銜在士兵口裏便力大無窮,不知傷痛,嚼在坐騎口中便立成不知疲憊,日行千裏的良駒,隻是傳聞中,單是寸餘的顓臾藤就至少需要十人的鮮血浸泡,那麼這根用作馬韁的,上麵又該附著多少條無辜冤死的亡魂!
坐在這匹怪馬上的騎士,將肩頭一晃,本來停在上麵的一隻異常驕傲的黑鳥陡然震翅而起,在長空中發出一聲清嚦,那騎士忽然單手向天舉起了一把長刀,那刀竟然隻剩餘下了刀柄,但是其上的刀芒竟是長達八尺,顯得頗為修長,在舉起那一刹那,竟是情不自禁的將人的視線吸附了過去,刀芒表麵光滑但是並不發亮,反而有一層深深的黑色,看起來就似一隻沒有瞳孔的眼睛,先給人的感覺是詭異,神秘,接著湧出的,那便是狂熱和嗜血!
天地間猛然響起了一聲瘋狂巨響!
若是有人旁聽,要在震耳欲隆後衍生出的嗡嗡聲下呆滯良久,才能回過神來,辨認出那其實是千百名甲士一齊呼喊出來的戰號!
緊接著,天地之間再一次安靜了下來,那種由極動到極靜的轉變過程實在顯得有些突兀,隻是這安靜僅僅保持了數秒,空氣裏又多出了那種如雷一般沉悶窒深的響動,地上的雪塵如浪濤一般瘋狂騰起,彌散到空中就成了高達三四米的雪霧,久久氤氳不息。
一輛輛由四匹怒馬所牽引的可怕金屬戰車,彙聚成一股勢不可擋的鋼鐵洪流,就從這小坡上瘋狂奔騰而下!
坡下,是一個規模中等的大集。似一個正在恬睡的嬰孩,在冰雪的包圍下,安靜得一無所知。裏麵的客坊(打造青銅器的地方)還冒著嫋嫋的青煙,而遠來的部落紮下的帳篷,還零散的布在外麵的雪地上。
一場有組織,有紀律的屠殺有條不紊的展開了。
近百乘戰車攜著下山之勢,瘋狂的衝進了倉促集結起來的反抗力量中,這些尚且圍著獸皮,持著木棒的對手顯然不能給這些乘在四馬兩輪戰車中的對手以任何威脅,要知道,戰車雖然是木製,關鍵部位卻也都用了青銅包裹。
但這些絕望的漢子卻不肯後退半步,任冒著熱氣的鮮血揮灑在已經有些汙穢的雪地上,便是臨死,也要張臂抱住對手的腳,力圖使他們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以求延遲這些人推進的腳步。因為就算投降,等待著他們的也隻是過上幾年受盡折磨的奴隸生活後,骨瘦如柴的死去。
更何況,緊隨其後的還有無數臉紋花紋,手足一起著地奔跑的凶蠻大漢?戰車直截了當的衝開了集子脆弱的防禦,這些可怕的蠻人則以難以置信的姿勢扭曲著自己的身體,鬼魅一般的穿行在戰場中,手中持著的青銅大刀每一次斜斜劈出,就在空中激劃出一條暗紅的深痕!
這些人,是天生為殺戮存在的!
驀然間,一聲憤怒至極的怒嘯聲從集口傳出,這聲音聽起來與人聲殊異,反似猛獸咆哮一般,聽到的人無不感覺到心神血氣一陣蕩漾,緊接著,數十名甲士高聲慘叫,近半竟是在空中手舞足蹈的被高高打飛,跌落在地抽搐了幾下便一動不動,兵器散亂,口裏暗紅色的血液汩汩流出,看他們的模樣,仿佛是在高速奔跑中猛然撞上了一座大山一般!
怒嘯聲漸漸止歇,一個穿著蓑衣的高大魁梧男子大踏步走了出來,看著周圍血海一般的景象,他臉上肌肉扭曲了一下,猛然間喉間發出一聲野獸一般的嘶吼,一探手似提小雞一般拿住了身邊的一名甲士,“嘩啦”一聲將之生生撕成了兩半,接著就挽住了旁邊的一株臉盆粗細的大樹,發力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