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乙的寬闊宅院也已坍塌,朱海還未行近,鼻中已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腐臭,此時乃是深冬,臭味已是如此強烈!他轉過路角,瞳孔遽然收縮,整個院子裏,竟是堆滿了過度腐爛的屍體!幾頭吃屍體已吃得眼睛血紅的野獒,正伏下身體,從喉間發出低沉的威脅咆哮!
朱海大踏步走上前去,幾頭野獒或想欺近,猛然為大力所激,被或高獲低的飛拋向周圍的殘垣斷壁,聲也沒吭就被撞成團團血肉,朱海不顧汙穢,選了幾具略微保持完整的屍首進行查看,發覺裏麵男女老幼都有,顯然不是被前來吞並的部落所殺,否則屍體裏便隻是成年男人。
而這些人的死狀都很奇特,哪怕是潰爛得可見到頭骨的臉龐上,也可以依稀辨認出那種難以置信的驚慌,他們的死因都是雷同。
窒息。
最為詭秘的是,竟是溺水所引起的窒息!每一個人的肺部,都被吸入了大量的水分!
洞黎壩地勢頗高,日常用水也需要跋涉五六裏去挑,這些人的死因,當真是一個難解的謎團!
朱海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微微閉目,地上開始微微搖晃,接著開始徐徐塌陷,土石紛揚裏,這些屍首已向地下沉去,這些人縱然在生時對朱海多有折辱,但人死怨消,朱海送他們入土為安,也算是盡了相識一場的情分。
這麼一折騰,天色已然全黑了下來,朱海轉望向漆黑深邃的天邊,有雨點飄落,打在臉上,冰涼的感覺從脖子領口裏一直鑽了進去,蔓延到身上,他隱隱的覺得,隻怕這一次的取寶之旅,來得比自己預先估計的還要凶險得多。
這一夜,朱海就歇在了已經半塌的家中,他躺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土炕上,腦海裏百轉千回了許多念頭,但都實在想不出集子裏的人是被什麼人所殺,隻是要說毫無頭緒,卻也並不盡然,仿佛這詭異的事件裏牽扯著一條透明的主線,隻要將之尋出來,一切就能水到渠成,融會貫通。
第二天一早,朱海又繼續前行,此處的天地元氣頗為混亂,若是以巫法施展遁術,則是如魚得水,但施展道術之時,卻是事倍功半,朱海潛意識裏,對巫法的強大反噬之力有著莫大的畏懼,因此每飛出十餘裏,便得停歇下來調息以補充體內的元氣。如此走走停停,直到下午天黑之時,便又到了另外一個集子,莫幹寨。
然而這裏依然沒有活人。
一切都同洞黎壩驚人的相似,
堆積如山的屍體,溺水身亡的死因。
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這集子裏的人的屍首要新鮮得多,若說昨日的人是在數月前被殺的,那麼這裏的人,則死於十數天以前。
其實對朱海來說,如果可能的話,其實他並不想再循著這路線走下去,眼下的他的主要目的,乃是要按時在驚蟄的時候,開啟巫教秘藏的大門,在此之前,他不想招惹任何麻煩,隻是在犬祝的記憶中,目前所行的路線是唯一的,若要饒路,隻怕就得等候明年了。
因此朱海加強了警惕,繼續前行,兩日以後,路過了一處犬戎中最偏遠的叫做菏的小集,而內中的住民,依然盡被屠戮,這場凶殺顯然並沒有過去多久,他們身下的鮮血尚凝成黑紅色的團狀,朱海走到的時候,有幾頭體積若小牛犢般的獒犬正搖著尾巴舔著地上的汙血,見到生人立即凶猛撲將上來!
這幾頭惡犬當然不會給朱海造成任何麻煩,然而他卻是發覺了一件事:
---------還有活人!
那人被埋在屍堆中,形似厲鬼,奄奄一息,手腕以上的部分似被猛獸啃去了一般,血淋淋的傷處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岔,表麵上有著紫黑色的血痂。
朱海是從他微弱的呼吸聲中,判斷出這人還活著的。他小心翼翼的將壓在這人身上的屍首拉開,惟恐造成太大的震蕩,令其本來就微弱如風中殘燭的生命驟然熄滅。
這人大概四十餘歲,雙目呈現出一種茫然的死灰色,朱海給他灌了幾口水,用力按壓他的太陽穴,盡可能的緩緩向他的身體內多輸入一些元氣,這人卻似死了一般的動也不動,就在朱海已經有些絕望的時候,這人卻驟然彈了起來!他的動作是那麼的劇烈,以至於身上沾著的血水都飛濺到了朱海的臉上,聲嘶力竭的喊道:
“救命!好大的凶獒!”那聲音裏充滿了絕望的恐懼!
然後這人的身體直直的栽了下去,口角處慢慢溢出出幾股汙黑的血液!抽搐了幾下,就此不動。朱海凝望了這詭異的現場一會兒,雙眉緊皺,仔細勘察後再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
已是正月二十六。
朱海正坐在一塊岩石上,以手托腮,雙眉緊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已經來到了這窮山惡水中的腹心地帶,便是巫祭也不敢輕易涉身其中,說來也怪,入山越深,裏麵的植被反而稀疏了許多,多是以灌木為主,也沒有了那巍峨山脈,乃是屬於丘陵與小山混合的地形,各種情況異常複雜,雖然已是深冬,但遍布山上的經霜老茅草隻是微微有些枯棕,依然茂盛得如同長長的灰發,幾達人的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