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淚縱橫的周伯緊緊地抱著孫子,就像小時候抱著兒子周禮敬,邊親邊喃喃叫道:“兒嗬,小敬嗬!兒嗬!”
人群裏的黃母黃父抹著淚花,拍拍自己胖乎乎的雙手:“小敬,來,到外公外婆這兒來。”那小敬就瞅瞅她,又瞅瞅母親瞅瞅爺爺,又撲向黃母懷抱……親情骨血,讓人釋然。
二丫住在婆家,黃母就經常端些燉得爛爛的蹄湯或補品過來,讓女兒外孫補補身子,也彌補了周伯這方麵的不足;那周大呢,也時時惦念早逝的妹妹和弟弟,瞧著侄兒越來越酷似周三的模樣,也越來越喜歡逗樂小敬,常買些小玩意兒給侄兒。
一家人過得快快樂樂。
雖然如此,那過日子的錢,卻一****的緊了起來。
周大廠裏,工資雖在不斷的增加,可物價也在不斷的上漲。就在樓下花海那拐彎處,原來的供銷社麵攤還在,可八分錢一碗的小麵,現在漲到一毛八;原來坐三站路的公共汔車隻需二分錢,現在呢,一毛五分正……
周大雖一直未有女友,可自己那點工資也僅夠自己用,早早退了休的周伯,更莫提;算起來,二丫每月領的憮恤金還要高一點。如此,盡管還有牛黃時不時以各種名義給她的暗中救濟,卻也架不住上漲的物價和越來越用錢的小敬了。
一直淡泊的習慣的生活著的老房鄰裏們,越來越多地為錢而感到了煩惱和無奈。
一日,大丫頭領著孩子回娘家看母親和同胞妹妹。二姐妹見了自然抱在一塊,先哭了個痛快,大侄女和小侄兒卻玩得嘻嘻哈哈的。新的生命新的親情,猶如雪被下的嫩芽,在殘酷而平凡的生活中頑強地吐穗。
大丫頭二丫頭哭哭啼啼後,又說說笑笑的,感覺好多了。
大丫便拿出一個鼓鼓的包裹遞給二丫:“這給小敬,我自己打的。”二丫取出一看,嗬,全是樣式新穎好看的嬰兒衣服襖褂背心鞋襪什麼的。
“廠裏的線紗?真漂亮!”“嗯,紅花廠有的是。”二丫高興地拿起,一件件給小敬比試著。二樓的趙家媽見了,大聲喝彩:“二丫頭,在哪兒買的?多少錢一件?真漂亮,我也給我孫子買幾件。”“衣服五塊,帽子一塊,襖褂七塊!”二丫玩笑道:“真要?賣給你。”
趙家媽就掏出錢來,往二丫手中一揣:“點點,夠不夠?我全要了。”
瞅著趙家媽喜孜孜下樓的背影,大丫驚愕的說:“真給她?小敬穿什麼呢?唉,不要緊,我再勾,就是要等幾天了。哎,我說二丫,這小敬長得越來越像周三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也難怪也難怪了,周三的種嘛,該像該像!”
二丫卻怔怔的站著在想什麼,沒言語。
當牛黃接到二丫的緊急傳呼,利用中午休息,匆忙趕回老房時,還以為二丫母子發生了什麼事兒?聽著二丫細細的打算,牛黃忍不住打斷她的話:“想法不錯,創意也好,可是不是再仔細細想想?認真準備準備?”
對於二丫突然冒出來的想開一間“嬰兒織物店”想法,牛黃相信她是一時頭發熱。雖然現在大大小小的公司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可也在如建在沙堆上的玩具般紛亂坍塌。一句話,二丫折騰不起,不會折騰也不能折騰。
牛黃不能瞅著老朋友的遺孀和遺腹子,再陷入困境;那樣,老朋友的在天之靈,真是不能饒恕自己了……
“你不幫就算了,我自己動手!”二丫眼睛奇亮,臉頰上泛著紅暈:“這是機會!人一生有多少機會呢?我決定了,說幹就幹。”
牛黃隻好軟下來:“唉,二丫,二丫呀,幹吧,幹吧,我幫我幫,我幫還不行嗎?,願上帝保佐你!”
“哪來的上帝?我就是上帝!”二丫笑著瞧瞧牛黃:“你別哭喪著臉呀,不會有事的。”
牛黃總策劃,二丫拉上大丫,轟轟隆隆的就幹上了。
租店,選址,備樣,售衣,後勤……二姐妹好一陣跑東逛西,朝出晚歸;老房鄰裏幾乎傾巢而出,為老房孩子的理想無私奉獻,呐喊助威。
老爸自動攪下了店子原材料的供應,並許喏以最便宜價格;三樓那個平時並不太熟的美院畢業的紡織業畫師,自願送來了厚厚一迭自己才畫出的嬰兒衣服樣式;一樓那才從工商所裏退休的老市場管理員,找到周伯黃母拍著胸脯道,遇到問題找他……就連牛二,也找到大丫二丫:“丫啊,真幹起了哇?不容易啊!都是老房兄弟姐妹的,咱也不能瞅著不管,有事,你吱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