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樂章(上)(2 / 3)

剛進場就看見如此精彩的一幕,裴詩差點忘記要拿起邀請函去登記。夏娜確實很重視這次訂婚宴,甚至連邀請函也是與主題搭配的紫白色。

當她走到服務台的時候,卻正好撞上了同時也在登記的韓悅悅。

“悅悅。”裴詩眼中有了一絲喜悅,“我打了你的手機一天,一直都沒人接,還以為你在忙別的。沒想到你也來了。”

“啊,是啊,可能是我沒聽到。”韓悅悅朝她尷尬地笑了笑,動作很不自然地拍拍手袋上裝手機的地方。

“剛好我想和你談談,待會兒你有空麼?”

韓悅悅立刻看了一眼夏娜的方向:“那,那一會兒再說吧,我有點事要過去一下。”

她幾乎像是逃亡一樣加快腳步走掉了。

裴詩並沒有去挽留。她心裏清楚,韓悅悅心裏肯定有很多不滿。畢竟自己一聲不吭就去了日本,隻讓小曲給她發了消息,把她需要練習的曲目和方式都交代清楚,也不告訴她自己的行蹤。

不是不願意說,隻是但凡與森川氏扯上關係的人或事,多少都有些不安全。既然老爺子看得嚴,她還是和韓悅悅保持距離比較好。

她一個人走向小型的白色舞台,卻隻看見了公主一般的夏娜,完全不見柯澤的影子。

柯澤在隔壁的小包間裏,看著自己母親對著窗口的背影。

夜尚未深沈,艾希亞大酒店外沿有無數蹲點的記者。來來往往的行人經過酒店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多往裏麵看幾眼。然而,冰冷的玻璃窗像是一道永遠不會敞開的大門,把裏麵的盛宴與外麵的世界完全隔開,讓兩邊的人都以為彼此的世界是沈默而黑暗的。

顏勝嬌穿著米色的希臘式長裙,盤起的發蓬鬆而柔軟,露出了仿佛不會老去的年輕頸部。這一身打扮讓她的背影看上去隻有三十歲。

然而,她的容顏倒映在玻璃上,眼神冷酷到接近無彩:

“所以,這就是你想要跟我說的話。”

柯澤握緊雙拳,對著自己一向害怕的母親,終於鼓足勇氣,挺直了背脊:

“對。現在我來跟你說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已經做了這個決定,而不是征詢你的意見。”

他剛想轉身頭也不回地走掉,顏勝嬌卻冷不丁地說道:

“六年了。”

柯澤站住了腳:“什麼意思?”

“六年了。”顏勝嬌垂頭看了看手表,“人生短暫,變數太多,哪怕是一分鍾,都可以讓一個人徹底改變成連他爸媽都認不出的樣子。六年,你認為這女孩還是當年那個柯詩麼?”

“……在我眼中,她和當年沒有區別。”

顏勝嬌徐徐轉過身,細長的眼眸掃向自己的兒子:“如果你真有底氣了,根本不會告訴我。”

“我隻是尊重你。所以,希望你也祝福我們。”

“如果你真有底氣,就不會告訴我。”顏勝嬌隻是機械地重複道,“就像你母親我,如果決定做什麼事,從來不會告訴別人自己下一步會怎麼走。”

她抬眼看他,連轉眼的動作都十分緩慢:“去吧,做你想做的事……隻要你不後悔。”

訂婚宴大廳。

看見兩位主持人走上台,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男主持人推了推黑框眼鏡,拿著話筒,朝大家澎湃地說道:“各位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參加8月25日晚,柯澤先生和夏娜小姐的訂婚典禮!”待女主持人把他的話翻譯成英文後,他又繼續說道:“首先,有請我們的兩位新人……”

夏娜站在燈光下,臉頰緋紅地等待柯澤出現。

裴詩隨著眾人一起鼓掌。

記憶真是一件惱人的事。看見這滿世界的紫白色,她想起的竟是他們的少年時光。

那時她剛到倫敦,還是個對英國完全人生地不熟的愣頭青,連開口跟外國人說話的能力都沒有。知道柯澤有女朋友的當日,自己很不幸地淋了雨大病一場,因此也錯過了和朋友一起去銀行開戶的會麵。這件事卻傳到了柯澤耳裏,他約她在銀行門口見麵。

那天下午,他穿著兩件套的學院風的灰色毛衣和襯衫,抱著兩本厚厚的英文書站在十字交叉路口,巨大的Barclays標誌下。銀行是宮廷式的米白建築,標誌是天藍與雪白。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站在那麼多出入銀行的精英中,卻絲毫不顯弱勢。她趕緊揮揮手跑過去,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傲慢地揚起下巴指了指銀行裏麵,示意她跟著自己進去。

當時她跟在他的身後,卻在門口被人擠散。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裏麵走。

他始終沒有回頭。

但與那麼多陌生的人擦肩而過,有哥哥的帶領,她卻不再感到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