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一臉不服輸的小人兒,馬上垮下臉,一臉委屈;眼珠兒在眼眶中打轉,就要一瀉千裏;忍著胸中的翻騰,嗚咽著說,“誰讓他們說我是野種,沒有爹爹。幹娘,他們說謊對不對,我有爹,幹爹不就是我的爹嗎?可是我這麼說,結果他們嘲笑說,幹爹不是親爹,若是,我就是幹爹的私生子,見不得光!我氣不過,才動手打他們。”
娘輕輕的安慰著,再看雪姨,哪裏還有怒氣,徒留下滿目的瘡痍罷了。許是感覺到微變的氣氛,小人兒抬起頭,睜著迷蒙的眼睛,看著閃神的雪姨,一下忘卻了哭泣。然後才推開娘的懷抱,跑向雪姨,抱著雪姨的腿哭泣。
雪姨恍惚間抱起他,兩人相對流淚。
自那以後,龐統就跟著我學功夫,也再也沒有看到他臉青鼻腫的樣子,隻是偶爾有人上門告狀,說小李子、小虎子、小麻子等又給“胖桶”打了。
我對此倒還蠻欣賞,一個人成功的人必定是個有準備的人,更是一個知己知彼的人。現在的胖桶,已經認識到沒有爹是自己的弱勢,若反抗,沒有技巧和武功,就必定吃虧。因此能讓他們閉上嘴巴的隻有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
我以為龐統一直是介意的,沒想到時光不僅長大了他的身體,也催熟了他的心智。“不想,因為沒有,所以不想!”這是一句多麼殘酷的話,從一個六歲孩子的嘴裏那麼雲淡風清的說出來!
“傻孩子,每個人都有爹的,像我、像你馨姐,我們都有爹。”我摸摸他的頭,捧著他的臉,認真的說,“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親爹來找你,甚至要你,你該怎麼辦?你會跟他走嗎?”
無聲,無聲,龐統張著迷蒙的眼睛,似在揣度我話裏的含義。
“他會要我嗎?這麼多年了,他都沒有來找過我,我以為他不要我了!他為要我嗎?真的?”雖然是很淒涼的語句,可是年少的他已經掌握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的真意,隻有微微降調的語氣和紅白相間的臉色,稍稍看出他的激動緊張和迷惘。
“是啊,他怎會不要你,他隻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了,怎麼會不喜歡我們小統呢?我們小統,不但聰明伶俐,功夫也略有所成,比起羽哥當年可是不遑多讓啊。師父看到應該會很欣喜吧!”
“這麼說,你知道他的下落?”蒼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不知什麼時候雪姨已經醒來,我們之間的談話她是否都聽到了?
龐統起身,迎過她,扶著她坐下,順勢靠在她的懷裏,這下,一大一小,兩雙眼睛熱切的看著我,我真不知如何說起,算了,既然這樣,晚說不如早交代。更何況明天就要離開這是非之地,將往何處,也需得拿個主意。
“雪姨,你別急,我也是剛知道,這是爹的遺書,你也看一下吧,統兒,過來,來羽哥這裏!”我下定決心,遞給學姨爹的遺書。
一時間,房屋又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隻是夏夜的微風送來的,除了清涼還有緊致。我在等著,等著雪姨的答複,可是在整個過程中,她表現的都相當“正經”,一聲不吭,臉上也未見的些許變化,隻是那麼木然的、呆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