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泡上茶,雙手先遞給鄔總一杯,鄔總笑了:“我積累資格的同時,也還不忘文學。我通過這些“老”們,成立了“中國人才發展中心”、“某某詩歌、散文研究會”,有個關鍵的詞,必須帶上“中國”倆字,否則就是扯蛋。我印發傳單,印發報紙,召開全國性的筆會,當然參與者素質越差越好,您找劉慶邦、池莉來,誰給誰講課啊。找那些在機關有地位的,反正政府報銷,錢就彙來了,你講什麼,他不關心,功夫在詩外嘛。有領小姘的,有玩美景的,隻要他給足讚助費,開什麼收據,咱這兒都備著呢,學生具備這智商,我還他媽的搞什麼文學呀我。”
“搞不搞文學在其次,可還是沾了文學的光吧。”我再怎麼敬佩,也不喜歡他鄔總詆毀文學的,何況他還自己說講義氣,離開文學這個依托,他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敢人模狗樣地在四星級飯店裏裝啊。
“老師,您又錯了。”鄔總笑得我後背發毛,我都不猜不出他到底要說什麼,“我搞文學筆會,那隻是打點兒底子,糊弄個車錢飯錢而已,一字千斤這話誰都懂吧,可未必都能參透。您就參不透。我通過關係,接觸了一位老將軍,當然必須是離了休的,否則他才不會搭理你。我知道他會點兒書法,便先寫采訪錄,後征求他的意見,搞個將軍書畫展您看行不?老將軍立刻誇我有魄力。我靠他引薦,認識了不少老將軍,都讚同我的想法,於是,一場書畫大賽轟轟烈烈開始。您問質量如何?啥朝代了咋還說這外行話。我的思路是,他們都有老部下,肯定大權在握,他們的老首長要點讚助費,哪個敢背這忘恩負義的名聲?我不管別的,我成功了,上千萬元的讚助費到手。開幕那天,我的媽哎,我讓高級轎車都嚇了一跳,那才是鋪天蓋地呢。您看我那輛專車如何?一百多萬呢。送的,我邀請一位大人物當評委會特邀顧問,汽車就來了。”
作為一個清高的文人,我不能一點自尊也沒有。可是,我麵對的是鄔總呀,我自尊得起來嘛我。鄔總這時候摸煙,他煙包空了,我雖然戒掉十多年了,可我認得他那品牌。這回是我屁顛屁顛跑到吧台給他買煙,而且是兩包。當年我收他的報名費,現在以十倍的價格償還,我心甘情願,鄔總接受我的敬意,我榮幸。能者為師嘛,古人說的。
鄔總也被我的一番誠意所感動。“老溫”,他很自然地完成了稱呼的改革,“我這裏有件鬧心事。我搞了本《中國詩文書畫名人錄》,就是將願意入錄的人名、簡介都錄入,當然入書者得買一本書,大約兩百元吧。決策失誤,沒想到那些‘名人’大多連簡介都寫不明白。整理吧,我手下沒那樣懂文筆的;退錢吧,怕壞了公司的信譽。老溫你看……”
我問鄔總搞這本書有多大的利潤?鄔總一撇嘴:“不過幾十萬,如今真成了雞肋了。”
“如果鄔總不嫌棄,我先在這兒實習一段怎麼樣?”我立刻撥通了深圳會務組的電話,說我生病,不能參會了。不說明真實原因,那是給他們留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