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的時候,她來了,看著那空了的瓶子,滿意地笑了笑“姒侕,你真是一個禍水!”我的眼淚流了出來。看著她,努力地想尋到那麵具下的表情,可我隻看見雙麵美人麵具一如既往的含著嘲諷的笑意,似在嘲諷我的無奈和愚蠢。誰又理解我的無從選擇?
她遞給我一個包袱,是我被捋來時背著的母親留給我的嫁衣,原來所謂的秘密是這般的慘不忍睹。九隻鳳凰依舊燦爛光華,她對我說“穿上它”。該來的總會來,我脫下了原來的衣服,把嫁衣穿上,那九隻鳳凰便圍繞在我周身上下起舞,那種高貴原來是這麼的肮髒。端坐在我照了三年的銅鏡前,用黛細細地描了眉,用茉莉花粉勻了麵,胭脂醉了頰,眉心是一瓣梨花開,我十二歲的及笄禮沒有貼上這花鈿,現在就任我而為吧……
門外適時地響起了敲門聲,我拉開門,晨曦照著火紅的嫁衣,映著金光燦爛的鳳凰,我優雅地出去,姣好的麵容羞煞了一樹芭蕉,迎著那停放的轎子走去,四個轎夫低下了頭,她站在那兒,我在她身邊停了一下,用眼神問她“我還要做些什麼?”她移開了視線,表示我什麼也不用做,或者,她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入轎,轎子被抬了起來,大紅的喜帕掀開,我回首往外看了一眼,沒有他的身影,他果真就這般絕情斷愛?其實,我知道,他躲在什麼地方看我,就像昨晚他在芭蕉林裏站了一夜,我們誰也沒有往對方靠近,有些往事,不堪回首。我怕再一次被他放開握緊的雙手,他呢,也怕再一次放開握緊我的雙手。
轎子,在一座樓前停下,燈火輝煌,周圍熙熙攘攘一片人間盛世繁華,很多眼睛用一種炙熱貪婪的光芒審視我,是一種獵人看見獵物的興奮。
有一聲尖銳的聲響劃破了這種吵雜“各位大人們,靜一靜,今天我們鴛鴦樓培育了十六年的花王將現身,大家知道,我鴛鴦樓的姑娘是什麼品位,四年前的鴛鴦樓花王大家也還記得清楚,那青鸞的麵貌與才能各位也見識過,今年這一位可比青鸞姑娘不知好多少。我說大人們,若想一觀美人麵,金銀錢財算什麼,美人如花隔雲端,采得人間極品春,那才叫不虛來世間一趟。”這種刺耳的聲音總算停下來了,我被扶著往一個高台走,周圍的人簡直要瘋了,狂呼大叫者不少,某處還有打鬥的動靜。
老鴇的破鑼嗓子又吼了起來“各位大人們,規矩和四年前有些不一樣,價高者得,還得看花魁願不願意跟您走,在出價未結束之前,花魁的喜帕和披風都不會摘下來,各位出價吧……”
下麵的喊價聲此起彼伏,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這麼悲哀過,母親,您究竟做了什麼,讓姐姐被人害死了,而今,您親手做的嫁衣穿在女兒身上,女兒嫁的不是自己心裏的郎君,而是變成一個青樓楚女,母親,到底為了什麼?……
一陣風過,喜帕已經被人掀開,麵前一個奇醜的男子站著,眼睛混濁泛huang,嘴邊的胡子一撇一撇的,麵色枯黃,身形極瘦,顯然是一個縱yu之徒。看到我的麵容,他眼珠都忘了轉,伸手就過來拉我,我嫌惡地後退一步,差點摔到台下去,旁邊一個侍女隔開攔住了他,我看向那個台上剛剛說話的人“我不要他!”
那老鴇僵了一下,立馬說“大人,抱歉了”。那人再掏出一樣東西在老鴇麵前晃了一下,老鴇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立馬轉頭對我說“不得無禮。”又回頭對台下的眾人說“各位大人,樓裏還有其他姑娘,大人們請吧,九鳳姑娘就有這位大人爭先了,嗬嗬…………姑娘們,伺候爺們去喝酒吧!”
台下一片歎息之聲,人們個個無奈搖頭離去,隻有少數幾個看著我的身影戀戀不走,我往台下一看,在門口看到了倪軒,夜風拂起他的衣袂,我們之間似有幾千幾萬條銀河阻隔,相對默默無語。
這邊,老鴇兒已讓侍女把我往屋子裏推,那人一進門就把侍女們轟了出去,猴急地過來來著我的手,不小心卻拉脫了我的大紅披風,裏麵的鳳凰飛了出來,映花了他的眼睛,他的神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曲悠盈是你的祖母!”是很肯定的問話。
我冷冷地站的離他遠一點,“小女子不知大人為何作此問話!”他一下子拉住了我,搖著我的雙臂“你是她的孫女,你長得跟她又八分相似,你身上的九鳳穿空隻有她會,世上隻有她和她的女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