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停留,轉身朝樓下走去,身後有那些人的搭話聲,我隻當沒有聽見。踏完第一級樓梯,我看到杜李站在幾階下,他看著我的眼睛有一種莫明的光彩在流轉,臉皮微微抽動著,似乎在極力隱忍什麼。
我很奇怪,“杜李,你是抽風了?”
他的臉皮跳的更快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決定了,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我絕對不會虧待你。”這回我的臉皮也抽了,神色很不好,我才不要被他這樣拉著手。他看我的臉色陰了下來,忙放開了我的手,“你別誤會,就算你不要跟我,那我就跟著你吧,總之我不會離開你了。”
我甩了甩手,繼續往樓下走,這都是什麼狀況!後麵有人跟著過來了,我不用回頭也知道定是剛剛鄰座的幾人。
出了酒樓,天色全黑了,這小鎮的街上在夜雨中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兩旁店肆裏透出的光在青石板街道上,像極了粼粼清波的湖麵,漣漪在當中散開,驚醒了晚歸的路人。
杜李追上來,和我並肩走著,我沒搭理他,他自顧自的說道,“你真的別生氣了,我長這麼大,真的沒見到像你這樣的女人,真的,雖然你長得不是很好看,但你比那些好看的女人更讓我喜歡。”
我伸手接住了絲絲雨滴,“你是覺得新鮮而已。”
“沒有,我是真的喜歡你,要是你跟了我,哦,不,就讓我跟了你也行,我會付出錢啊什麼都行,就是要讓我跟了你。”雨裏,他的聲音很急切,像顆顆豆大的雨珠打在青石板上。我站住了,轉過頭來看著他,“杜李,我不是向你看到的那樣,是個十七歲的小女孩。我明天就要去另一個鎮子,然後到大理去住一輩子。所以,你不能跟我,我也不會跟你。”
他的眼睛閃亮了一下,像劃過天際的隕星,有挫敗,有不甘。我不想在麵對他,“杜李,你連我名字都不知道,相逢一場,馬上就是離別了,也不用知道名字,我謝謝你這些天給我的照顧。你,是一個英雄,至少,你會有自己的一番建樹,因為你的骨氣和這邊鎮子裏我見得每一個人都不一樣。”我走的很快,腳下用了輕功。
我在櫃台前結了帳,背著自己的包袱出了店門,門外雨絲絲密密,像一幕天幕,籠罩著這湘西的大地。問店家要了一把油紙傘,從街道長長的青石板路上走過。早春的杏花已經開了,驛外斷橋邊,誰主這一片春色,端的是殷紅薄醉,釀就這湘楚的詩情畫意。
遠處一人一馬映入我的眼簾,人是穿著葛衣的壯實漢子,馬是油光滑亮的黑馬,他怎麼在這呢?我還以為昨晚分別之後他就離開了呢。
看我走近,他嘿嘿一笑,“我來送你一程,既然你不要我跟,那我就目送著你走吧。”他把馬韁繩遞給我,“去大理路途遙遠,馬就給你吧。”我摸了摸馬的鬃毛,馬的眼睛如兩粒黑水丸子,無辜的看著我。我當然不會接過他的韁繩,我說去大理隻是為了騙騙某個人而已。
“不用了,我就走著去,你也知道,我還是有點功夫在身的。而且,我也沒錢養馬呀!”我一臉真誠,很感激的樣子。他搓了搓繩子,想拉我又不敢。我甩甩鞭子,“我走了,你送也送了,就此分別吧。”
“等一下”他拉住我的袖子,從另一隻手拿出一朵杏花,很局促地說,“你其實打扮一下會很好看,你臉上的斑點好好保養也能去掉……我沒什麼首飾送給你,就給你這朵花吧。”他怕我拒絕似的,不由分說擦在了我的鬢邊。
我摸了摸杏花,提氣運功,很快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我不要再一次的沉溺在誰對我的好裏。
雨絲輕揚,溪流歡唱,湘楚的早春是柔弱多情的,不同於我一直長大的北地,是冷銳幹苦的。我拍了拍背上的包袱,沒淋到雨,這令我安心不少。我該去哪裏,原先是準備在這邊找個地方隱居的,如今,還真是無處可去了。
雲色,雲色,陰沉……
我在小路上慢慢的走,鞋襪都濕透了,滿是泥濘。空山鳥叫,林鬱風聲,我脫掉鞋襪,在一棵樹下靠著,油紙傘被樹枝給劃破了,雨也越下越大,我有點後悔那麼急著離開小鎮了。嗚嗚哇哇……的聲響和著雨聲從山林那邊傳了過來,好像還有金鐵相撞的聲音。
我穿上鞋子,往哪邊循聲走去。
半百的人馬把山穀的寧靜徹底打破,攪做一團的兩色衣服人群,血和著雨水流淌在山穀間,分不清是旁邊的紅色的泥土化作的水,還是旁邊倒下的人群流出的血。這是我第一次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看戰鬥,雖然才百十多人,但依然令人恐懼。……士兵都損耗的差不多,隻有看起來是頭領的兩個人身邊還歪歪斜斜地立著幾個人,其餘的都在我的眼前慢慢的被對手收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