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踉蹌蹌的走在鎮子的街道上,看著眼前慢慢合上的木門,這是第幾家了?肚子咕咕叫著,整整一天沒有吃飯,我都要餓死了。
風又忽忽的刮起來了,我破舊的衣裳根本抵禦不住寒風的侵襲,風撲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忍不住打著哆嗦。
手臂上已經布滿了青青紫紫,全部都是凍傷,手掌上,凍裂了的傷口在往外麵慢慢的滲著血,現在,在寒冷的催化下,我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疼痛,而是一種麻木的感覺。
腳步在不知不覺間向前邁著,旁邊又是一家人家了,這樣的天氣,其他人家都已經關門睡覺,隻有這一家,裏麵還亮著燈火。
我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敲門進去,我怕又一次被人拒絕,被人轟出去。在我還猶豫著,我的腳已經邁到了門前,原來,不管我願不願意,我的身體是希望活下去的。
手不知不覺的攀上了那個門上的銅環,那銅環也不知道用什麼做的,重的我用不了力,銅環撞擊門的聲音如此低,那裏麵的人真的聽得到嗎。
我還在執著地敲著門,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了,裏麵探出一個頭來,小小的,比我的大不了多少。
那顆腦袋帶著疑問打量了我一眼,迅速問,“你找誰?”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這時,門內再出來了一個人,是個女的,她比我們兩個都大,眼睛彎彎的帶笑看著我,身材修長有致,她,應該有十三四歲了吧?
那小男孩看到那個女的,無比恭敬的退到了一旁,嘴裏喊著“小姐,您怎麼出來了?”那小姐卻沒有看那個男孩,而是看著我,微笑著溫和問我,“小兄弟,你這麼晚到這兒來,是找人?還是?”
我不由得低下了頭,在這樣的人麵前,我怎麼跟她說,我隻是想要點吃的和穿的,如果可以的話。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迷路了,沒關係,我家裏剛好缺一個為布染顏色的人,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在我家裏住下來幫忙,直到你的家人找到你。”她的聲音很溫柔,打在人的心坎裏,柔柔的軟。
我抬起了頭,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說,“其實,我是想要來要點東西吃的。”
她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坦白。轉而又拉住了我的手,把自己手裏一直提著的披風披到了我的身上。
我微微發窘,難道她真的不嫌棄我身上和手上很髒嗎?特別是手上,她握住的時候,明顯動作滯了滯,她肯定以為我的手髒的要死。
可我知道,那隻是凍瘡凍裂了流出來的血,還有一些灰土。
她拉著我,把我帶進了院子裏,那兒的院子不怎麼大,種著的花草都凋謝了,沒有什麼生氣,隻有最正方閣樓三樓的一間房子還亮著燈。
我在外麵看到的燈火,其實是掛在院子裏的燈籠發出的。
“你去廚房弄點吃的端過來。”她把我帶到了一間不大的屋子,按我在凳子上坐下了,自己轉身點亮了燈,並對著身後一直跟著的那個男的吩咐端飯過來。
屋子裏點了燈,亮堂了許多,明顯的,這兒是飯廳了,我就坐在僅有的一張大圓桌旁邊,周圍除了一張櫥子和若幹椅子,別無它物。
飯端上來了,雖然沒什麼菜,但對於饑餓的我已經夠了。她把飯盛好了,放在我麵前,對我笑了笑,“你將就一點啊,沒有什麼菜了。”
我還記得當時拿饑餓的樣子,就那樣的白飯,我呼啦呼啦大吃了兩海碗,等到她端出菜,提醒我吃點菜的時候,我摸了摸肚子,已經飽了。
之後,她又讓人帶著我去洗漱,忙到大半夜,總算是收拾好了。跟在那個男孩後麵,進了一個房間,那男的忽然轉回頭對我做了個鬼臉,“小姐雖然對你很好,可你不可以喜歡她。”
許多年後,我會想起那個晚上,那個淡若晨風的女子,她,真的像那晚那個男孩對我說的,我不可以喜歡她。
她,就是一盞毒,讓人喝的心甘情願。
之後,我就在那個繡坊裏成了一名染布的小工,從那個晚上許久的一段日子,我都沒有再見到那個小姐,她如一場夢,如果不是腦海中還有些殘留的真實記憶,誰也不會認為那是真的。
每日裏,我把手浸泡在五顏六色的染液裏,染出五顏六色的布匹。那天晚上接待我的那個男孩成了我的好朋友,他叫劉航。他是這麼說,他要和我成為好朋友。
我記著他那天晚上的話,跟他走的很近,卻沒有把他當做好朋友。因為,我很多話都沒有向他說,也不會向他說。
他偷偷地告訴我,這些染好了的布,都要送到小姐那兒去,讓小姐繡花用的。我不覺得驚異,我們每天染出那麼多的布,難道她都能繡完?
看到我一臉不信的樣子,他哈哈笑了,“這些真的是給小姐用的,你不信,也沒辦法,說給誰都不會信。可那是真的,你不知道吧,自從你來了後,小姐就閉關了,在裏麵安心繡花,所以你見不到。而我們染好色的布,並不是全部都會用的,她隻挑好的使用,每一百匹布,隻會有一匹可能被小姐選用,其他的都會被絞碎扔掉。”